“能不能...救救我?！?/br>
    第88章

    似是久未等到回應(yīng)，原本拽著他衣擺的人緩緩松開手，驀地跪了下去膝行半步，低著頭深伏倒在地，語氣似哭似笑，再次輕聲重復(fù)了一遍：“能不能...救救我。”

    一如十年前被鈍重的刀背死死壓在地面。

    如果他當(dāng)初能再快跑快一點，是不是被留下的人就不是他了。

    腳邊祈求的語氣過于悲切，段星執(zhí)怔住一瞬，很快俯身將人拉了起來。

    對方像是瞬間抓住了救命藤蔓一般攀附著起身迅速環(huán)抱了過來，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只是即便如此，因著傷勢過重的緣故，抱著他的力道依舊虛浮，輕易便能掙開。

    才換上不久的干凈白衣瞬間被斑斑血跡污了個徹底。

    他下意識想將人推開，只是指尖在觸及背后那些綻開的碎rou時，動作驀然停住。

    ...距離分開那天才過了幾日，怎么會突然變成這幅神智恍惚的凄慘模樣。

    “你...罷了。”

    偏頭瞥了眼像是完全陷入夢魘中的人，靜默片刻，終究還是輕輕抬手將人回抱住。

    這動作傳遞的安撫意味幾乎瞬間讓人平靜下來。

    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在人身上見到這種濃烈的哀意了，兩次如此相似的情景，讓他想看不出點什么也難。

    “但我救不了你。”

    嗓音如清泉擊玉緩緩敲在人心間，令人驚恐瞪大雙眼。大抵是被將要拋下的恐懼所攝，環(huán)在腰間的力氣頃刻重了幾分。

    段星執(zhí)無聲一嘆。

    他至今仍不清楚在人身上到底遭遇了多少，也許是當(dāng)年那場屠城陰影存留至今？亦或者今日身上的這些不知名傷勢導(dǎo)致。但兩次求救，實際都算不上到了絕境。分明更像是畫地為牢自己將自己困于囹圄不愿走出泥沼，還夾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執(zhí)念，且莫名執(zhí)拗地只對著他。

    心病還須心藥醫(yī)，秋沂城最重的傷勢顯然并非這些rou眼可見的外傷。他替人傷口上些藥不過舉手之勞，自然不吝順手施救。但心傷唯有自救，依賴旁人援手無異于自尋死路。

    將如今狀態(tài)渾渾噩噩的人帶去床邊坐好，他環(huán)顧四周，邊找出燭臺的位置邊隨口道：“雖不明白那些對我的執(zhí)念究竟從何而起，不過，你若愿意自己走出來，我陪你走上一程也無妨?！?/br>
    或許十天半月，長則半年一季，取決于他在這浦陽城還會呆多久。

    權(quán)當(dāng)做償還替他解一次攝魂之恩。

    再加之秋沂城的來歷和身上的種種不尋常，他直覺與朝廷關(guān)系匪淺。放在身邊一段時間或許還能及時發(fā)現(xiàn)些蛛絲馬跡。

    至于最后的結(jié)果如何，都不是他這個注定要離開的人需cao心的事了。

    段星執(zhí)側(cè)目看著黑暗中靜坐一言不發(fā)的輪廓，很快松開手淡淡提醒了一句：“但希望你明白，寄希望于旁人不是長久之計，當(dāng)心萬劫不復(fù)?！?/br>
    尤其是他。

    秋沂城抬手本能地再次抓緊眼前拂過的衣袖。

    -

    橘黃的燭火很快在屋中燃起又迅速被風(fēng)吹滅。

    “先松手，否則我看不清，沒法替你上藥?！?/br>
    床離方桌上的燭臺很近，是以燃燈時并未離得太遠。段星執(zhí)回身搭握住仍死死拽著他衣袖的手腕，不由分說拉了下去，自顧走去窗邊關(guān)緊門窗。

    微弱燭火重新點亮，可見度雖不高，但已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

    “你這傷...”

    繞是他見多識廣，乍然看到一言不發(fā)呆坐在床邊的人滿身的猙獰傷口時，仍是不免倒吸一口冷氣，素凈的米白布料幾乎被完全染成了紅衣。

    他愣住的片刻功夫，床邊的人驀地垂下眼，扶著床沿搖搖晃晃站起身，走向一旁散落一地的藥柜。跪在地上翻找片刻，撿起個青色小瓶遞了過來。

    “這是什么？” 段星執(zhí)伸手正欲接過，忽而抬眸撞進眼前異常平靜的黑色眼瞳，“你清醒了？”

    秋沂城低下頭，并不答他，只是緩慢將藥瓶再次伸過來了一點，仿佛適才的哀慟氣息仿佛只是他曇花一現(xiàn)的錯覺。

    “可以，請你幫我上藥嗎？”

    收斂好情緒的人再次恢復(fù)成了他們初見時的溫文爾雅，若非這滿身觸目驚心的傷口，這會兒看起來幾乎與正常人無異。

    “當(dāng)然可以，不過我要你先告訴我。你身上這傷究竟從何而來，又為何如此執(zhí)著于求我相救？”

    秋沂城安靜許久，驀地身形微晃。

    他下意識伸手扶住人。

    “多謝?！?/br>
    正思索著要不還是先替人上過藥后再詢問，否則這樣重的傷，怕不是轉(zhuǎn)眼便能命喪黃泉，就見對方從腰間緩緩取下一枚環(huán)佩仔細撥弄幾下遞了過來。

    “這是...”

    巴掌大小的環(huán)佩上金色的騰蛇紋栩栩如生。他迅速想起那些坊間傳聞，詫異道：“恕雪臺的標(biāo)識，你怎么會有這東西？”

    秋沂城低著頭，昏暗的光線下讓人看不清眼底情緒：“我身上的傷就是恕雪臺所為?！?/br>
    “他們?yōu)楹我獨⒛?？?/br>
    “因為...” 秋沂城抬眸，望著人澀然一笑，“我是叛徒?！?/br>
    -

    整塊后背血rou模糊應(yīng)是經(jīng)歷了某種鞭撻，幾乎找不出一塊完好的皮rou。

    照對方的說法，他不欲再跟隨那十位修羅使行傷天害理之事，這才叛出恕雪臺遭至一路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