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星執(zhí)不甚在意道：“反正是我方盟友，給了便給了。名聲財富地位，給我也沒用?！?/br>
    “也是，畢竟你一心想離開。”

    段星執(zhí)聞言一頓：“老提這件事干什么?！?/br>
    “當然是以免我忘了?！?/br>
    “...這有什么要記著的？”

    蕭玄霽不答，只是上前一步抱住人，“當真一點也不想留下來嗎？”

    段星執(zhí)靜默許久，語氣沒什么起伏，一字一頓認真開口：“家人、臣民、家國、百姓，那是我自小長大的地方，你讓我如何棄一切于不顧？”

    蕭玄霽輕輕閉上眼。

    他早就知道這是死局。

    就像他當年被迫站在魚戲池中，無路可走的死局。

    “要是能...”

    蕭玄霽緩緩退后，偏頭看向身后的棺材。

    “能什么？”

    “很晚了，星執(zhí)哥哥，再陪我呆上一晚吧。”

    段星執(zhí)無言看了眼那具厚重寬大的棺材，他實在不懂這人如何能心安理得睡在其中。

    縱然鐘自雅再苛待，他不信若無蕭玄霽的默認，連張正常些的床都不送來。

    “星執(zhí)哥哥不愿宿在棺中的話，我們?nèi)テ畎伞！?/br>
    蕭玄霽卻是妥協(xié)其快，牽過人便想出門。

    “行了，睡下吧?！?/br>
    左右昨夜也在棺中小憩過，也不差今日這一次。-

    不得不說，這本該抬入皇陵的棺材除卻不吉利了些，規(guī)格用料俱是上上等，兩人睡在其中甚至比尋常床榻還舒適幾分。

    可惜再舒適也改變不了這是棺材，段星執(zhí)負手枕在腦后，看著遲疑好一會兒才翻進來并排躺好的蕭玄霽，隨口問道：“去干什么了？”

    “燃寧神香。”

    段星執(zhí)沒太在意，回想今日的見聞道：“我今日不單在宮中逛了逛，順帶去應彭府上暗中觀察了一番。你說巧不巧，險些撞上鐘家的監(jiān)視者。”

    蕭玄霽偏頭直勾勾盯著身旁側(cè)顏：“看來有些想法，與我無二?！?/br>
    段星執(zhí)：“弱點...可真是個好東西?！?/br>
    “還有你說的洛茗，既然需依靠與蕭家的一些牽絆游說，那我自是不適合出面，你可有中意人選？”

    “讓越翎章去?！?/br>
    蕭玄霽：“洛茗雖重情不假，但十分謹慎。旁人去她縱然心中動搖，也絕不會貿(mào)然入局，越翎章的身份足夠說服她。且記得...取信極難，她想知道什么都不顧顧慮告知，不要對她說謊。否則就算三皇姐在世，東門禁衛(wèi)也只會做壁上觀?！?/br>
    段星執(zhí)：“好，我記著。昨夜不曾說完，還有些什么人需注意的？”

    “不少，許多如今被貶至微末的蕭家純臣，或許皆可派上用上?！?/br>
    “既然不困，同我說說?！?/br>
    段星執(zhí)興致盎然回頭，渾然不覺一絲異香入鼻。-三更。

    段星執(zhí)已在寧神香的作用下陷入深眠。

    側(cè)躺在一旁的人終于收起了安分乖巧的假象，露出一絲極淺的笑，湊近在人唇上親了親，眼神端得是一派無害。

    “要是能殺了你就好了，可我舍不得。”

    挪回殿內(nèi)跟著躺去錦囊中睡覺的拂雪被嚇得冷不丁一抖，忍不住探出半個頭觀察疑似失心瘋的前主人。

    “生同衾，死同槨，可惜你我皆未亡。”

    戀戀不舍從唇上退開，蕭玄霽慢吞吞坐起身，低頭看向半個灰毛團輕聲道：“我想他能留下來?！?/br>
    “你告訴我，到底如何才能讓他留下來...拂雪?！?/br>
    灰毛團再次抖了抖，這回被人從錦囊中輕柔抓了出來。

    “祖祖...宗，我這回當真一捏就死了...”

    拂雪欲哭無淚，早知它就該留在侯府。明知主人來見的是蕭玄霽非要湊熱鬧跟過來看兩眼干什么?。?/br>
    “你是他的小寵，我不會動你?！?/br>
    這話絲毫沒起到安撫作用，反倒是讓灰毛團縮得愈發(fā)厲害：“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你就算殺了他，他也只會立刻回到原來的世界。除非他本人愿意，沒人能強留他，你死心吧?！?/br>
    “我沒打算強留他?！?/br>
    “鬼才...”

    拂雪光速噤聲。

    蕭玄霽幽幽盯著人：“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沒打算強行留下他。就像你說的，本來就是無用功?！?/br>
    他摩挲著灰毛團子喃喃自語。

    拂雪訕笑：“沒有...就好...”

    “到底怎樣才能讓他自愿留下來？”

    “也許...讓他離不開你？”

    蕭玄霽歪頭盯人：“怎樣才能讓他離不開我?！?/br>
    拂雪默默低下頭，這問題實在超出它的認知。

    直到棺中傳來一絲新鮮的血氣，拂雪這才驚悚抬頭。

    青年腕間不知何時劃開一道駭人的裂口，汩汩冒出的血跡很快濡濕深黑的衣袍。

    蕭玄霽臉色蒼白，垂眸盯著傷口不為所動，仍在喃喃自語：“如果我快死了，他是不是就會愿意留下了?！?/br>
    “不...他本就不在乎我的命。”

    隨即又很快涂上早些贈予的止血藥粉：“我得先活著?！?/br>
    “但我為什么要活著...早早一死求個痛快不好嗎？”

    腕上緩慢地再添一道傷口。

    “我于他而言，好像還有用處...還不能死?！?/br>
    “你這樣下去當真會死...”

    拂雪手忙腳亂搬起瓷瓶給人傷口撒了點藥，對于瘋癥期間的人，它的容忍度能勉強提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