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快？”

    段星執(zhí)接過遞來的密信隨意掃過一眼，眉心微凝：“我將他們引至徹底對立是想借鐘家之勢肅清朝堂不假，但鐘家那些長輩生死未明，應(yīng)不至于出手如此快。”

    他早派人密切監(jiān)視鐘府，沒事便讓人透露些動向給旁人，好讓鐘家一家獨(dú)大之路走得不太順，至少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且鐘家礙于“人質(zhì)”在手，就算再心急如焚，短時間內(nèi)也絕不會下死手。無非是鍥而不舍地追查，他更想借機(jī)看看鐘家能否將相府查出些他如今都不知道的東西來。

    但眼下直接兵至相府，局勢顯然就要變天。

    越翎章：“不知道...派去的探子能窺得的情報實(shí)在有限。他們前幾日不是還在討論如何將內(nèi)城的幾處巡邏盡數(shù)換成鐘家的人么？”

    段星執(zhí)稍加思索道：“無論如何，城中起了沖突于我們而言都是好事。增派幾個暗衛(wèi)去鳳鸞宮守著，宮變之前，蕭玄霽一定不能死。晚些時候我出城一趟，應(yīng)該好些時日不會回來。”

    “你要去哪兒？”

    他悠然入座執(zhí)筷，只說了個名字：“謝沐風(fēng)?！?

    由于懷著心事，面對美酒佳饌胃口也大不如常，段星執(zhí)心不在焉嘗了幾口，就見對面的人也放下筷子。

    “就吃飽了？”

    越翎章笑笑：“嗯...你不是還要出城？已經(jīng)強(qiáng)行拉著你陪我出來一趟，眼下鐘家異動，再強(qiáng)留就要顯得我無理取鬧了。城里我替你看著，若有變故，即刻讓死士去尋你?！?/br>
    段星執(zhí)：“這是浦陽城，可不能用你給的身份光明正大出去，離開自然要選擇入夜后，時間充裕得很，擔(dān)心什么?！?/br>
    隨即笑了聲隨口調(diào)侃：“無理取鬧這一詞，竟也有人敢放去侯爺身上？”

    他記得從初見起，這人任性妄為的本性還歷歷在目。

    越翎章依舊搖頭：“但從這兒去城門也要近一個時辰了，行跡太過倉促也不好，容易惹旁人懷疑。放心，我還能讓自己餓著不成，的確吃好了。左右要走，早些動身吧，不必匆匆忙忙的。”

    “都這么說了，那我豈能不領(lǐng)情?！?/br>
    段星執(zhí)率先起身沖人伸出手：“走吧?！?/br>
    滿以為對方會干脆離開的越翎章不明所以，愣愣抬頭：“?。俊?/br>
    “你身邊又沒帶著護(hù)衛(wèi)，我陪同你出來，自然也要將你好好的送回侯府?！?/br>
    越翎章竭力壓住回牽上去的欲望，揚(yáng)起個違心的笑：“云微酒樓本就是我的地盤...出不了什么事...”

    “但你總要回侯府，屆時...喚護(hù)衛(wèi)來么？”

    原本還以為是他的錯覺，總覺得越翎章幾乎不愿在除他以外的旁人面前行走。直到剛才長街上不經(jīng)意的幾句對話，他才確認(rèn)從來不是錯覺。

    一些創(chuàng)傷和陰影分明深埋在不見天日的地里，極難窺得也不代表不存在。

    段星執(zhí)靜靜站在一旁等著回答。

    雖隱隱能猜到越翎章那些從未宣之于口的情緒，但若還是拒絕，他便只當(dāng)自己想岔了不再堅持。

    許多時候，他的確忍不住心生憐憫。但更多時候，面對意志消沉徹底喪失自救之念的人，他從來不會執(zhí)著插手到底。

    秋沂城幾乎是唯一的例外。

    想起那雙毫無生氣的灰瞳，他短暫分神了一瞬。這么長時間過去，也不知在那偏僻的林間小屋休養(yǎng)得如何了。

    掌心很快覆上一只溫?zé)岬氖?，段星?zhí)看著借力站起身來低頭一言不發(fā)，安靜得不像本人的越翎章，什么也沒說，只是穩(wěn)穩(wěn)回牽住人朝屋外走去。-

    蹁躚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墻間，越翎章仍舊站在窗邊怔怔發(fā)了許久的呆。

    “怎么能這么好......”

    好到每每他想到那個再也見不到的以后，都如剜心剔骨一般。

    他閉鎖在屋中嘗試說服了自己無數(shù)次，時隔多日，再次見面的那一刻，還是難以自控地想求一個結(jié)果。-鐘家暗室。

    鐘自雅卸去了在旁人面前的矜貴傲氣，急切道：“我們派去寶色鎮(zhèn)救人的死士至今還沒回來，爹娘如今生死未卜。大哥，你不該這般心急的！”

    鐘自穹不緊不慢一笑：“他們不會回來了，那里分明早就被人設(shè)下了黃泉路?！?/br>
    “而且心急？meimei莫不是天真到打算確定爹娘還活著之后，就去同符至榆談判吧。他有恃無恐，你猜屆時吃虧的是誰？與其受制于人，不如趁他還沒能離開浦陽城先發(fā)制人。”

    鐘自雅：“但你就不怕他一不做二不休...”

    “自雅，你平日手段更為狠絕，怎么何時變得這般優(yōu)柔寡斷了？”

    “可那不是旁人，那是我們的...”

    鐘自穹仍是從容不迫：“能替我們鋪平前路，想必爹娘在天之靈，也會覺得欣慰?！?/br>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鐘自雅踉蹌后退一步，不敢置信抬眸，“我到底不如你狠...”

    第175章

    出浦陽城至屏山，便踏入了竹陽軍的管轄地界。

    段星執(zhí)牽著順來的老馬行走在空曠幽靜的山谷間，看著遠(yuǎn)處各個山頭飄揚(yáng)的紅色旌旗，默默壓了壓頭頂?shù)暮谏敷摇?/br>
    有結(jié)盟信物在手，想找到謝沐風(fēng)并非難事。不過此行還是初至彼寧城入叛軍本營，習(xí)慣使然，他還是決定先隱藏身份暗訪一番。-

    廣袤無垠的原野上，密集的營帳一眼望不到頭。正逢夜幕低垂，圓月高懸，耳畔除卻整齊劃一的腳步和兵戈碰撞聲便只余偶爾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