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星執(zhí)已然徹底斂起了眼底笑意，面無表情將手中瓷瓶遞了過去：“多謝?！?/br>
    “給我，給我?。　?/br>
    青瓷小瓶眼看就要落在人掌心，不料卻像是被什么東西突兀一撞往側(cè)邊偏了偏。

    瓷瓶碎裂的聲音在空曠地牢中異常清脆。-

    兩人才走出地牢，驀然察覺腳下傳來一陣微弱震顫，下意識扶住墻沿。

    段星執(zhí)：“剛才，是不是有地動跡象？還是我的錯覺？”

    那震感太過微弱，又轉(zhuǎn)瞬即逝，他一時有些不確定。

    謝沐風輕輕皺眉：“不，剛才的確地動了一瞬間?！?/br>
    隨即喃喃自語道：“但我記得這里自有記載起，從未發(fā)生過地動?！?/br>
    空氣凝滯片刻，一前一后站著的兩人驀然對視，異口同聲道：“伽若山?！?

    五日后，幾封急報入府。

    “伽若山崩塌，危及大半個北境。格桑雖提前將西北部的村落城鎮(zhèn)百姓往東撤離，但地方有限，仍有數(shù)萬人死在了雪崩之下。”

    “不過也算有件好事，伽若也被埋在了雪層之下，一時半會動彈不得，爬出來估計要好些時間。”

    段星執(zhí)：“只要還沒碰到蟻巢，都不算太壞。北境山高水遠，我們暫且管不了那么多，先顧眼前。符至榆所說的渾夕山可去查了？是否如他所言，山中埋下了大量火藥？”

    謝沐風目光沉沉，在幾人沉凝面色中點了點頭：“他所說都是真的。”

    “不單單渾夕山內(nèi)，從山腳下一直埋至萬平關(guān)外?！?/br>
    越翎章：“難怪他們這些年貪走那么多錢財，卻始終查不到去處?！?/br>
    段星執(zhí)皺眉：“萬平關(guān)？”

    “埋那么遠干什么...大量火藥提前埋進山中摧山尚有可能，但那么長一條道，根本炸毀不了多少?！?/br>
    蕭玄霽驀然出聲：“火藥，需要火引?！?/br>
    段星執(zhí)當即反應(yīng)過來：“他埋的那些地方，根本不會有人去無故燃火，費那么大勁埋出關(guān)外，看來是篤定了那地方一定有人會燃火?！?/br>
    “蛇，蟻，哪怕是蠻族攻城，無論哪樣攻來，定少不了火攻，所以萬平關(guān)外必生大火。...當真是好謀劃?！?/br>
    他索性將那張巨大地圖扯下鋪在地上，隨手取過一根竹杖指了指：“埋經(jīng)路線還經(jīng)歷了好幾座山林茂密處，若是炸得巧，還能引發(fā)劇烈山火，以瓊花城為首的這幾處地方所有百姓只能撤離?！?/br>
    “但沿途這么多山，只有渾夕山被挖出了數(shù)條暗道并埋進大量火藥。他真正想炸的只有這座山，其余地方的不過是引線而已?！?/br>
    越翎章：“可這地方?jīng)]什么人，引發(fā)山崩影響不了多少人?！?/br>
    “或許...他的目的本就不是直接傷人。” 段星執(zhí)移杖點了點，“你看渾夕所處位置。”

    謝沐風盯著地圖驀然開口：“渾夕一旦山崩，會立即阻斷所有流向濟海的河道造成上游積水。長時間阻塞不通，定然引發(fā)洪澇。而直面洪水的地方...是南嶺鄉(xiāng)?！?/br>
    越翎章亦神色微沉：“南嶺鄉(xiāng)素有天下糧倉之名，這地方若是被淹了，就徹底完了?！?/br>
    “且不止如此...你別忘了尚有兩位修羅使隱于暗處伺機而動。若是他們曾得交代刻意在冬末引燃，那南嶺鄉(xiāng)這兒正趕上雨季。洪水再次積聚數(shù)月不散，這下方還是掩日神宮之一，地下早被挖得千瘡百孔異常薄弱。洪水之勢一至，神宮左側(cè)逶迤山定向東傾斜。屆時地陷山移，不出五年就能引發(fā)大地動。這等規(guī)模的地動余威足以擴至濟海誘發(fā)海溢，屆時東岸盡淹?！?/br>
    謝沐風：“海水回灌必然與凈湖、幽東支流匯合，全堵在越東州。這里沿線多山，上震下澇沖擊下，極有可能山崩將自郁山始，波及東西走向整片群山。山傾水覆，以岷州為界的整個南部地區(qū)皆要遭難，無路可逃?！?/br>
    “上洪，下旱，輔以北境山崩，西南地裂，再加上那些我們還不知是否清除徹底的瘟疫源和毒蟲引。大照整片地域要么天災(zāi)肆虐，要么人禍猖獗，十死無生。”

    蕭玄霽托腮輕聲道，語氣說不上惋惜還是嘲弄：“不過這是最壞的預(yù)測，天災(zāi)到底人力不可控。如果郁山不崩，那幸存者便還有苣州和景朝這個方向可逃。可苣州貧瘠荒蕪，近年才有一絲起色。景朝水源被大肆污染，能供飲用的極少。若是所有幸存者都逃去哪兒...大概又要易子而食了?！?/br>
    段星執(zhí)緩緩垂下細長竹杖輕喃：“所以竹公子早就算到了，整個地圖，根本沒有生路。”

    “所謂浩劫，不單單是人禍，更是天災(zāi)。真是...好一個此間之人無力回天?！?

    “趁著伽若還沒從雪層下爬出來，即刻引水倒灌渾夕山順便挖出其中的火藥箱，此山一定不能崩?！?/br>
    “至于鋪設(shè)至萬平關(guān)的那些引線容后處理，先解決最緊要的東西。”

    “還有南嶺鄉(xiāng)沿側(cè)所有提岸，派人細細檢查一遍。竹公子既有意借水勢摧城，指不定會在許多提岸上做手腳?！?/br>
    段星執(zhí)提筆在地圖畫過幾道重要標識，正想交予一旁的謝沐風，驀然聽門外傳來一聲低喚：“星執(zhí)。”

    異常親昵的做派當即惹來幾道毫不友善的目光。

    段星執(zhí)一時半會也沒心思理會旁事，徑直看向來人：“怎么了？”

    顧寒樓不會無故打擾他們議事，這會兒前來，必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