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都餓瘦了。

    一只白斑蛾帶他們穿過甬道, 周秦一路小心謹(jǐn)慎。

    幸好除了頭頂那只飛著的幺蛾子，沒再出別的幺蛾子。

    不知走了多久, 意外猝不及防來了。

    面前出現(xiàn)兩扇門, 一扇門大大敞開, 里邊有一條漫長甬道，似乎延續(xù)了眼下這條路, 而另一扇門緊緊閉合。

    都是青銅門，高度接近兩米。

    開著的門一眼見底，緊閉的門不知深淺。

    周秦沒有急吼吼地進(jìn)那扇開門, 轉(zhuǎn)而觀察起緊閉的青銅門。

    尤異掀開眼簾, 揉了揉眼睛，半夢(mèng)半醒地問：“怎么停下了。”

    “有兩扇門?！敝芮氐皖^望向他, 柔聲道：“我在思考。”

    假如在來鬼蜮前, 耿直的周處一定毫不猶豫選擇開門。未知令人恐懼, 他極大概率不會(huì)進(jìn)閉門, 因?yàn)榭床灰姷那嚆~門后, 一切都屬未知。

    “兩扇？”尤異抬頭, 望向那兩扇門。

    就在尤異觀察時(shí)，周秦感到腳下黏濕起來，他側(cè)身低頭，望向地面。

    不知從何時(shí)起，四周漫起水來，泥土打濕，變成站不住腳的淤泥。

    白斑蛾消失，周遭沉入黑暗。

    周秦放下尤異，摸索出火折，點(diǎn)燃火把。

    尤異跺了下腳，濺出水聲。

    兩人腳下已經(jīng)積起淺灘。

    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濃烈的鐵銹味，沒多久，化為強(qiáng)烈的腥臭。

    “這是水？”周秦蹲下身，沾了一點(diǎn)，兩根指頭揉開，暗紅。

    他臉色驟變，尤異肯定了他的猜測(cè)：“是血?！?/br>
    周秦嘶聲，甩甩手站起來，他環(huán)顧四周，甬道兩壁全是泥土混合石巖。

    從這層層疊疊的紅巖中，詭異地往外冒出血水。

    而這一切，開始得無聲無息。

    “誰的血？”周秦喃喃自問。

    血水越積越多，很快就漫過腳踝，血中像有什么東西在游動(dòng)。

    尤異回頭望向他們來時(shí)的方向，一個(gè)人影飄過去，周秦也看到了，他頭皮發(fā)麻：“那是什么，有人？”

    “不知道?！庇犬愇站o武士刀：“不是什么好東西?！?/br>
    周秦望向青銅門，奇怪的是，那扇開門中，干干凈凈，沒有血水漫出。

    腳下鮮血越積越深，漫過了青銅門檻，但門內(nèi)門外就像隔著一層無形的透明結(jié)界，血水沒有順勢(shì)涌入青銅門。

    于是積血在青銅門處，維持了一個(gè)詭異的豎面。

    “……”在鬼蜮中經(jīng)歷這一切，早就超出周秦的樸素認(rèn)知外，現(xiàn)在就算牛頓和愛因斯坦掀了棺材板在他面前吵架，周秦都可以保證面無表情，甚至為他們鼓鼓掌。

    周秦走了個(gè)神，尤異忽然出聲：“道士他們還活著吧?！?/br>
    “？”周秦回神，循著尤異的視線望去。

    那道模糊人影愈漸清晰地浮現(xiàn)，輪廓逐漸明朗，蓬頭垢面，十分落拓。

    他的卷毛凌亂，襯衣和褲子沾滿泥灰，他扛著肩上的背包，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近。

    當(dāng)接觸到火光，他有一瞬間的愣怔，緊接著抬起頭，滿臉不可置信，等到看清楚拿著火把的人，激動(dòng)浮出臉上，眼淚水掛在眼角，喊了聲：“老大！”

    周秦激動(dòng)：“吳維！”

    人還活著！

    周秦沖上去拍他肩膀，吳維抹眼睛痛哭，在這么危險(xiǎn)的境況下，空氣中竟然彌漫起劫后重逢的喜悅。

    尤異一動(dòng)不動(dòng)，靜靜地注視他們。

    “顏溯呢？”周秦問。

    吳維搖頭嘆氣：“我們走散了，對(duì)不起老大，我沒保護(hù)好嚴(yán)嫂。”

    “鬼蜮太兇險(xiǎn)，”周秦能理解，不抱希望地祈禱，“希望他還活著?！?/br>
    沒時(shí)間耽擱，血水越積越深，尤異出聲提醒：“選門?！?/br>
    周秦驟然驚醒，血溪漫過了小腿，他拉住吳維朝尤異靠近：“對(duì)，選門要緊?！?/br>
    吳維站在周秦旁邊，沒有靠近尤異，而是簡單地和他打了個(gè)招呼，眼底蓄淚：“尤大師。”

    尤異點(diǎn)了下頭，聊作回應(yīng)。

    三人望向眼前兩扇青銅門。

    閉門上雕刻了一幅圖畫，九頭身，人面蛇尾。

    九顆女人頭顱長在巨蛇身上，她們的臉都栩栩如生地雕繪出來，全部閉著眼睛。

    周秦咽口唾沫：“我們進(jìn)來時(shí)看見那幅石雕，還記得嗎，異崽。”

    尤異想了想：“人身蛇尾，撞山?！?/br>
    “對(duì)，”周秦點(diǎn)頭，“我想起神話故事里，共工怒觸不周山。本來也不確定，為什么在鬼蜮中會(huì)出現(xiàn)古神雕刻。我不確定那就是共工?！?/br>
    但看到眼前這幅，周秦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測(cè)：“傳聞共工是水神，他座下有妖獸名為相柳，人面蛇尾，而且…相柳有九顆頭?！?/br>
    “傳聞中，相柳過處，皆是沼澤和汪洋，民不得居。后來大禹治水，殺了相柳?！?/br>
    吳維不理解，提出一個(gè)問題：“為什么共工和相柳，會(huì)出現(xiàn)在湘西鬼蜮？”

    這個(gè)問題周秦也在思考，他剛才盯著青銅門就在想這個(gè)，吳維突然出現(xiàn)，打斷了他的思緒。

    “苗族有個(gè)儀式叫接龍?！庇犬悶樗峁┧悸罚骸懊缯Z叫讓戎，就是為了祭祀共工。他們認(rèn)為他就是龍王，可以保家平安?！?/br>
    周秦皺眉，點(diǎn)了點(diǎn)頭。

    然而留給他們的思考時(shí)間不多了，血水越漲越高，血中有什么東西在游動(dò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