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時(shí)拿起帕子擦拭自己的手，手指依舊修長有力，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明明那樣干凈，可他總覺得，已經(jīng)臟到了骨子里。

    他轉(zhuǎn)頭看向沈讓塵，“你騙不了我，你我同此目標(biāo)，與其單打獨(dú)斗，不如同仇敵愾?！?/br>
    沈讓塵慢悠悠與他對視，“你將她囚禁在此，你覺得如今，你我還能同仇敵愾嗎？”

    宋卿時(shí)抿了下唇，垂眸道：“怎么不能呢？你我之仇，容后再算，誅了郭自賢，便是你我清算之時(shí)?！?/br>
    兩人敞開了門談，外面的人也不知二人談了什么，等到宋卿時(shí)離開，澹風(fēng)跨入房中。

    “公子……”

    沈讓塵沒等他說完話便起身，“去大昭寺，我們?nèi)ツ抢锏人?。?/br>
    宋卿時(shí)走出前駙馬府，薛辛便牽著馬迎上來，“大人，已經(jīng)派人去追了，她們走不了多遠(yuǎn)?！?/br>
    宋卿時(shí)“嗯”了一聲上馬，徑直往城門口奔去，

    ……

    馬車搖搖晃晃走在官道上，余晚之醒來時(shí)，只覺渾身都沉。

    那迷藥藥勁太大，盡管她當(dāng)時(shí)聞到味道屏住了呼吸，卻還是抵不住藥勁，只來得及在床板上刻下一個(gè)“安”字。

    她睜開眼，晃動(dòng)的車簾不時(shí)透進(jìn)光，車廂中卻顯得有些悶熱。

    一個(gè)人背對著她坐在馬車門口，聽見身后的窸窣聲回過頭來。

    “你醒了?！苯碇f。

    余晚之坐起身，揉了揉發(fā)疼的額角，挪動(dòng)間腳上比平時(shí)輕了很多，腳鐐已經(jīng)沒有了。

    江晚之轉(zhuǎn)過身看著她，說：“我也是才知道他把你關(guān)在那里，要是我早知道，就早些救你出來了?！?/br>
    不得不說，看見自己從前的臉對著自己說話，還是十分怪異。

    余晚之挑開車簾往外看，兩側(cè)都是青山，他們正走在官道上，“這是去哪兒？”

    “去逢州?！?/br>
    余晚之動(dòng)作一頓，放下車簾，“為何要去逢州？”

    江晚之沒有與她對視，輕聲說：“你不想去見你的父母嗎？何必待在汴京這個(gè)是非之地？”

    余晚之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江晚之從不曾知道，那雙自己用了近二十年的眼睛里，竟能射出這樣銳利的眼神，好似就要將人看穿。

    余晚之說：“該去往何處不勞你費(fèi)心?！?/br>
    江晚之看向她，“汴京有什么好的？值得你這樣流連忘返？”

    “汴京好不好我自己說了算。”余晚之靠著車壁，說：“你想要好好過日子，你我全當(dāng)陌生人就好，掉頭吧，我要回汴京。

    馬車?yán)^續(xù)前行，沒有一點(diǎn)要掉頭的意思。

    江晚之說：“現(xiàn)在可不是由你說了算，我會在前面下車，會有人送你到逢州。”

    余晚之端詳她片刻，略有些驚訝地說：“沒想到啊，你做了幾日宋夫人，竟有了自己的爪牙。”

    “有銀子好辦事?！苯碇晕⒌靡獾溃骸八卫煽蓮牟粫ξ伊呦сy子?！?/br>
    原以為能從余晚之臉上看到類似嫉妒怨恨的表情，沒想到只看到了嘲諷。

    “你笑什么？”

    “不笑什么。”余晚之說：“我奈何不了宋卿時(shí)，對付你卻綽綽有余，掉頭吧，趁我生氣之前。”

    江晚之哈哈一笑，“你一個(gè)階下囚，竟然對我發(fā)號施令，你想回汴京，你想得美?！?/br>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江晚之的面容逐漸變得猙獰。

    她一把捉住余晚之的手腕，追問道：“你想回去干什么？你還指望著見宋郎？沒想到你換了一副身子，竟還是一副狐媚樣，竟能勾得他夜不歸宿?！?/br>
    余晚之抽了抽手，但吸入的迷藥還未散盡，渾身沒有什么力氣，她索性放任江晚之抓著自己，面上半笑不笑。

    “是呢，那怎么辦呢？這人吶，是什么樣的皮囊并不重要，若是草包，換成什么囊子都是一副空殼。”

    “你說誰？”

    “草包就是草包?！庇嗤碇湫?，“對著你說竟還要問我?！?/br>
    江晚之面目猙獰，怒不可遏，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匕首，抵在余晚之脖頸上。

    “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

    余晚之垂眸掃了一眼，隨即看向江晚之，幽幽道：“你殺呀?！?/br>
    江晚之沒動(dòng)。

    “你殺呀。”余晚之又說。

    她坐直身體，朝著江晚之微微傾身，輕聲道：“你不敢，你要是敢，早在駙馬府就直接動(dòng)手了，何必多此一舉冒著風(fēng)險(xiǎn)送我離京。”

    隨著她的動(dòng)作，江晚之慢慢后仰，她呼吸加重，死死盯著余晚之。

    這個(gè)女人像一株有毒的曼陀羅，為什么一個(gè)個(gè)男人都對她趨之若鶩？

    就連宋卿時(shí)，即便已經(jīng)換了一副身體，他還是每夜在她入睡之后去看余晚之，在那里待至天明。

    他抱過她、吻過她，卻從沒真正碰過她，她不敢去想宋卿時(shí)和余晚之待在一起時(shí)都做了什么。

    “你巴不得我死，卻又害怕我死。”

    余晚之眼都不眨，手指點(diǎn)在江晚之肩上，“畢竟你我也算是同氣連枝，我要是死了，你能不能在這副身體里待得長久還是個(gè)未知數(shù)，因?yàn)槟闩?，你怕我死了，你就得回到我這副身體里，你還舍不得宋卿時(shí)。”

    匕首被江晚之握在手中，正在微微發(fā)抖。

    余晚之垂眸掃過，一把握住江晚之的手，提醒道：“當(dāng)心，要是一個(gè)不小心割斷了我的喉嚨，你可能就得和你的宋郎分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