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老夫人聞言心中一震，涌起一股絕望的悲憤，張了張嘴想斥罵周泊序，卻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周泊序說的沒錯，也正因他說的沒錯，莊老夫人才感到害怕。

    見莊老夫人似是聽進了些，周泊序又道：“天稷山曹騫行刺，圣上和太子等人皆有功夫傍身，才能等到援兵化險為夷。韞兒舅舅這些年也屢遭行刺，若非武功高強，不可能次次有驚無險?！?/br>
    “人這一生變數(shù)太多，危險無處不在，若無半點功夫，便只能任人宰割。”

    “韞兒喜歡騎射，很想習武，老夫人當真要因并不確定的顧忌，而讓他抱憾終生，置于險地無力自保嗎？”

    周泊序字字句句，如根根芒刺扎透莊老夫人的心，刺破她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

    莊老夫人哀嘆一聲，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瞧出莊老夫人有所動容，周泊序緩聲寬慰道：“我既做了韞兒父親，便會將他視做親子。老夫人的擔心，也是我和公主所慮，我們會極力引導避免?！?/br>
    莊老夫人明白，世事無絕對，周泊序已盡力做下保證。

    而她年紀大了，根本看管不了莊韞多少年了。往后能倚仗的，只有周泊序和郁瀾。

    郁瀾是皇室公主，周泊序是太傅之子。論學識遠見，他們都遠勝于她。

    糾思許久，莊老夫人痛嘆道：“子由父教，我不管了?！?/br>
    這話的意思是妥協(xié)了。

    周泊序暗松口氣，鄭重承諾道：“老夫人放心，我不會害韞兒?！?/br>
    華發(fā)叢生的莊老夫人抬頭，定定的看著周泊序，語帶祈求的托付道：“莊家就剩韞兒這唯一香火，交給你了。”

    周泊序頷首應下。

    莊老夫人嘴唇動了動，歉疚道：“莊家有愧于你，只能來生再還了。”

    周泊序搖頭,心懷坦蕩道：“老夫人將公主還給我，便已是最好的償還，莊家不再欠我什么?！?/br>
    至于莊韞，他是郁瀾的孩子，他心甘情愿。

    莊老夫人聽后，越發(fā)羞愧。

    周泊序是個君子，也是個好人，莊韞能得他做父親，是莫大幸運。

    心結消散，莊老夫人長出口氣道：“往后韞兒的事，你不必再來問我，全都由你和公主做主?！?/br>
    周泊序拱手應承道：“晚輩定不負老夫人信托?！?/br>
    莊韞下學歸府，聽聞莊老夫人同意他習武后，當即便迫不及待的要周泊序教他。

    周泊序凌肅道：“習武并非幾日之功，需得經(jīng)年累月的堅持，十分艱苦。你要學，從明日開始早起半個時辰，日日練功不可懈怠?！?/br>
    莊韞重重點頭：“好，我不怕苦，請父親教我?！?/br>
    莊韞做好了萬全準備，滿懷熱忱期待，結果周泊序說：“先從扎馬步提水桶開始，先練一個月。”

    莊韞大失所望，但還是依言照做。

    周泊序用半個時辰教會了莊韞正確姿勢，讓他每日早起鍛煉。

    養(yǎng)尊處優(yōu)細皮嫩rou的莊韞，陡然開始習武，當天晚上就累的手臂酸痛，腿腳發(fā)軟，晚膳時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郁瀾雖心疼，卻什么都沒說。

    郁崢少時初學武功時，也同莊韞一樣。是以她明白，這是必經(jīng)過程。

    莊韞雖嬌生慣養(yǎng)未吃過此般苦楚，但他性情堅韌，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再苦也不喊累。就像之前學騎馬射箭一樣，便是腿磨紅腫了，手被弓弦割傷了，也絕不退縮。

    周泊序也正是看到了這些，才會教莊韞習武，他相信莊韞能堅持到底。

    九月天已徹底涼了下來，初一這日，周泊序帶郁瀾和莊韞回周府用晚膳。

    自他們搬到公主府后，便在每月初一回周府，每月十五去莊家。

    “韞兒來了，我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還有獅子頭?！敝芴荡刃χ恼惺?，讓莊韞坐到他身旁。

    “謝祖父。”莊韞禮貌道謝，規(guī)矩落座。

    菜肴上桌，郁瀾打眼一瞧，幾乎都是她和莊韞愛吃的。

    郁瀾平素愛吃魚，周夫人特意吩咐過，讓婢女將清蒸鱸魚放到郁瀾面前。

    郁瀾夾了一塊送入口中，剛咀嚼幾下就皺起了眉。

    “怎么了？不合口味？”周泊序立時問。

    周太傅和周夫人聞聲望了過來。

    郁瀾強咽下去，忍著不適小聲道：“有些腥。”

    周泊序聞言夾了一塊，品嘗后沒說話。

    這魚同往日一樣，并無甚腥味。

    他知道郁瀾并非無理取鬧之人，許是今日胃中不適，于是淺思后道：“我端遠些。”

    周泊序?qū)Ⅳ~端走，欲放到另一邊，周夫人卻道：“給我吧?！?/br>
    周夫人將魚放到周太傅面前，也嘗了一口，當下心中生疑。

    她看向吃著獅子頭的郁瀾，心念微動，給郁瀾盛了一碗湯。

    “這魚湯我嘗過了，不腥?！?/br>
    “謝母親?！庇魹懡舆^，用勺子舀了輕吹后送入口中。

    “嘔——”一口魚湯下肚，郁瀾惡心的干嘔起來。

    周夫人見狀面色一喜，趕忙命人去請府醫(yī)。

    周泊序遞了盞茶給郁瀾，關憂問：“可是腹中難受？”

    郁瀾并非懵懂少女，接連的怪異反應，加之周夫人的話，她隱隱猜到了什么。

    第323章 報喜

    很快，府醫(yī)來了。

    郁瀾伸出手，府醫(yī)細細診脈后道：“恭喜公子，公主有喜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