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借著閃電看清傷者的臉時，焦急的表情慢慢變?yōu)槔淠?/br>
    本·瓊斯——紐克里斯最臭名昭著的勒索犯。

    祖父也曾提到過這個人。在信中，他向?qū)O女訴說過這人的所作所為，并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而等沃克小姐真正來到紐克里斯、被對方多次用言語sao擾后，對這個人的印象更是差到極點。

    沃克小姐并不想救這樣的人，可作為一個圣教徒，她信奉的教義不允許她見死不救。

    她想先去治安所找人幫忙，但也許是她的表情太過冷漠，本就恐慌到極點的本·瓊斯見她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就走，以為自己這是要被拋棄了。

    “等等！”他趕緊叫住對方，捂著插在腹部的剪刀哭求道，“我想起你是誰了……奧爾德里奇警司家的'小奧莉加'……我一直覺得你很眼熟，你小時候來看奧爾德里奇警司的時候我們還說過話啊！”

    沃克小姐只有在二十年前、父親還沒過世前來過幾次懷特郡，對當(dāng)時的記憶早就不完整，卻沒想到這個人渣居然還記得自己。

    見她的腳步停了下來，本·瓊斯以為自己有救了，立刻繼續(xù)求救：“你救救我……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求求你……”

    得益于祖父當(dāng)年在信中的描述，沃克小姐知道眼前這人不但是個可惡的勒索犯，更是個犯罪未遂的強女干犯。

    原本要救這樣的人就讓她感到惡心，別說他現(xiàn)在還在用所謂的“兒時情誼”求助，這讓她恨不得在他臉上吐一口口水。

    “你自己做過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彼⒃谟曛姓f道，“早在五年前你就該被送上絞刑架，多活五年應(yīng)該感謝吾主垂憐！”

    她的話仿佛一句最終審判詞，讓本就處于恐慌中的本·瓊斯崩潰了。

    “我做了什么？比我做過更多惡事的人都還好好活著呢，活得比我好得多……憑什么我就要去死！”

    他的聲音被雷聲蓋過，可很神奇，沃克小姐聽得一清二楚。

    “你以為你看到的都是真實的？你知道你每天接觸的圣教徒們都有多齷齪嗎？！”

    “鐵匠鋪的米歇爾太太……一個不知被多少人騎過的母狗，巴洛克街上現(xiàn)在還有不少人聽說過她的花名！住在巴伯爾街的克利夫蘭醫(yī)生，他與他的妻子多么恩愛啊，但誰知道他曾經(jīng)親手毒殺了自己青梅竹馬的戀人！還有霍華德……那個該死的老女人，她和她那個不潔的弟弟一定會下地獄！哈哈，還有查爾斯那個偽君子，他早晚也會上絞刑架咳咳咳——”

    也許是感受到自己命不久矣t ，窮途末路的惡徒開始口不擇言，將鎮(zhèn)上人的秘密都說了一遍。

    沃克小姐震驚地站在原地，甚至忘記了自己之前要做什么。

    “……最后是你……小姐，你大概也不知道，奧爾德里奇警司真正的死因吧？”勒索犯靠著墻笑出聲，“因公殉職……那簡直是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你難道真以為是郵政系統(tǒng)的原因，才讓死亡通知書遲了半年才寄到你家嗎——”

    他的領(lǐng)子驟然勒緊，上半身被一股力道拽起。

    “你……說什么？”沃克小姐緊緊揪著他的領(lǐng)子，將人拉到近前，“說清楚，你都知道什么？！”

    “哦，現(xiàn)在你想知道了？不好意思，我不想說了！”

    本·瓊斯往旁邊吐了一口血水，咧嘴威脅道：“你立刻給我包扎，否則什么都別想知道……唔！”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腹部，沃克小姐的手已經(jīng)握住那把一直沒拔出來的剪刀。

    “說。”

    透過被雨水淋濕的鏡片，沃克小姐一眨不眨盯著勒索犯驚慌的雙眼，手上的力道加大，慢慢攪動著：“你不說，我現(xiàn)在就把它拔出來?！?/br>
    本·瓊斯一開始還想繼續(xù)挑釁說她不敢，可腹部傳來的痛楚不是假的，他只能斷斷續(xù)續(xù)把自己所知的都說了出來。

    “我、我沒有參與……”他的聲音開始變得虛弱，“我當(dāng)時、在……在監(jiān)獄服刑……是沙利文，他當(dāng)時跟奧爾德里奇警司一起沖進的火場……你去問……所有人都知道…………”

    沃克小姐聽完真相后又驚又怒，可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本·瓊斯雖說出了真相，但還沒來得及拿出真實的證據(jù)便因失血過多死亡……她必須從另一個方向?qū)ふ掖鸢浮?/br>
    一方面，她在本·瓊斯身上留下似是而非的經(jīng)文，想要看看沙利文警司的反應(yīng)。

    這點她成功了。沙利文警司在看到尸體背后的刻字后，反應(yīng)比看到尸體本身還大，連吩咐警員把尸體帶回治安所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另一方面，如果奧爾德里奇警司真的死于他殺，那最該發(fā)現(xiàn)異樣的就是當(dāng)時的驗尸官。

    于是在第二天下午，當(dāng)沃克小姐幫霍華德太太整理生活用品時發(fā)現(xiàn)一把手｜槍后，迫切想要確定祖父死因的她選擇偷偷順走那把槍。

    等到傍晚，他找借口離開教堂，來到克利夫蘭醫(yī)生的診所。

    用醫(yī)生的秘密換取與他單獨相處的機會，趁機掏出槍對準(zhǔn)醫(yī)生的腦袋，終于逼問出了殺死祖父的真兇——正是取代了祖父職位的沙利文。

    可沙利文警司并不是她能輕易接觸到的人……她必須有人協(xié)助，克利夫蘭醫(yī)生就是個不錯的對象。

    為了保證醫(yī)生不會反水，她逼他寫下一封坦白自己罪行的自白書，這才與醫(yī)生商議起第二天的計劃。

    鑒于沙利文警司剛剛不小心弄傷過自己，克利夫蘭醫(yī)生很快便想到了中毒癥狀與“破傷風(fēng)”相似的番木o鱉堿。

    下毒的過程并不復(fù)雜。圣餐中的薄餅本就由她制作并分發(fā)，而番木o鱉堿雖有毒，但也是用于除寄生蟲的藥，教堂內(nèi)的常用藥柜里便存有一小瓶。

    但番木o鱉堿本身有苦味，且薄餅本身就很小，她下的劑量很有可能無法毒死沙利文警司。

    這時，醫(yī)生的作用就出來了。

    只要沙利文警司一發(fā)作，他就會掏出假裝是嗎啡、實則為番木o鱉堿的藥片——反正都是白色的片劑，在緊張的氣氛下不會有人察覺到。

    于是，真正致命的毒藥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下送進沙利文警司的咽喉。

    而殺死克利夫蘭醫(yī)生的過程就更簡單了。

    她在午餐中下了一點瀉藥，委屈了一下神父的腸胃。

    而她假裝去四樓上廁所，實則脫了高跟鞋，一手拿著槍一手拿著醫(yī)生之前寫下的“自白書”躲在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上。

    趁霍華德太太剛下樓，她徑直走下樓梯進入診室，用“自白書”轉(zhuǎn)移醫(yī)生的注意力，一槍結(jié)束了他的性命。

    等克利夫蘭太太等人跑上樓查詢情況時，她早已光著腳跑回四樓，重新穿上高跟鞋，用力踏著樓梯的臺階下到二樓。

    按理說，一切都能說得通，如果遇到糊涂點的探長說不定便會就此結(jié)案。

    可偏偏龐納治安所派來的巴頓警司并不是個草包。他對槍械十分了解，而并不了解馬黎兵工廠規(guī)矩的沃克小姐并不知道那把槍上居然有專屬的編號。

    這也導(dǎo)致查爾斯少校在看到手|槍后立刻產(chǎn)生誤會，硬生生扛下不屬于自己的罪名……

    秘書室中，利昂娜靜靜聽完沃克小姐的敘述，一時無言。

    多么可怕的行動力……只要在這期間有一點猶豫、耽誤一點時間，她都不會順利完成這一系列的謀殺，甚至有機會全身而退。

    可現(xiàn)在再討論這些已經(jīng)無濟于事。

    利昂娜會趕在治安所前找到她，也不是為了當(dāng)著她的面揭露她犯下的罪行，她的目的同樣出于私心。

    “是這樣的，沃克小姐。我知道你曾去過本·瓊斯常住的旅館，也許從他的房間拿走了一件東西?！彼f道，“那東西有可能是非常重要的證物，我希望在治安所那些人找來前檢查一下?！?/br>
    沃克小姐還是沒有拒絕這個小小的請求。

    她起身將書柜中一整排的書清空，將書柜靠墻的擋板掀開，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小鐵盒。

    鐵盒中的正是本·瓊斯藏起的“寶物”：幾張面額較大的紙鈔，一顆布滿劃痕黃銅紐扣，一張印著半裸女人的傳單，幾張折疊起來的紙張，以及一本與鐵盒本身差不多大的筆記本。

    紙鈔和傳單沒什么可看的，利昂娜覺得那黃銅紐扣有些眼熟，不禁撿起來看了看，發(fā)現(xiàn)上面的“劃痕”其實是一幅小小的畫。

    簡練的線條組成兩只依偎在一起的鴿子……如果排除掉某些群體給予它們的特別寓意，單單作為圖案來說還挺可愛的。

    但這跟她想要的無關(guān)，利昂娜思索了一下，還是拿起其中最顯眼的筆記本。

    筆記本上寫滿奇怪的代稱或外號，后面還跟著一些不大不小的瑣事，例如誰偷了誰家的雞蛋，誰家的貓叼走了誰家的雞卻撒了謊，或是有人偷看鄰居洗澡等等……是本·瓊斯用來記錄勒索信息的冊子。

    利昂娜翻動著筆記本，突然，一張長方形的紙片從里面掉了出來。

    她彎腰將其撿起來，卻發(fā)現(xiàn)那是一張寫好、卻沒來得及兌換的支票。

    按照時間看，支票早已過期。收款方是一個居住在“尤多里薩”，名為“喬治·歐尼爾”的人。

    不管是地名還是人名利昂娜都不熟悉，可等視線滑到支出方的名字時，她的瞳孔卻因震驚而驀然放大。

    謝恩·霍頓——正是帕克絲莊園曾經(jīng)的男管家，也是官方檔案中下毒謀殺懷特伯爵的兇手。

    第75章

    075

    在利昂娜的人生中,男管家霍頓先生與女管家梅太太一樣，都在她生命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

    由于母親早逝, 父親懷特伯爵又經(jīng)常外出，她和兄長童年時的起居基本由這兩位長者負(fù)責(zé)。

    梅太太是個有些嚴(yán)厲的老婦人。

    尤其是在對待利昂娜的教育上，她一心希望自己的小小姐能成長為與伯爵夫人一樣合格的淑女。

    可也許是天性使然，利昂娜從小就體現(xiàn)出與淑女完全相反的性格，且很難管教。有時候性子上來了，連梅太太的冷臉都管不住她。

    而這時候，性格更加隨和的霍頓先生就派上用場了。

    與梅太太的傳統(tǒng)育兒方式不同, 他從來不把兩位小主人當(dāng)成孩子。

    他與他們對話時總會半蹲到地上, 溫聲詢問他們的訴求，再把事實一一擺出來，用一種更平等溫和的方式解決問題。

    從結(jié)果上來看, 霍頓先生在利昂娜成長中的影響并不比梅太太少。

    也因此，在他親口承認(rèn)自己就是下毒者后，利昂娜受到的沖擊感幾乎擊潰了她的理智，在一段時間里她根本無法冷靜下來仔細思考。

    后來，等她意識到男管家那突如其來的背叛也許另有隱情時,有關(guān)他的所有東西都被治安所封存帶走,她想要從中找到線索更是難上加難。

    而眼前這張有著男管家霍頓簽名的支票，是她近三年來第一次接觸到的、有關(guān)霍頓先生實物。

    它會是鑿開混沌的鑰匙嗎？

    利昂娜還不敢妄下定論，此時只能屏住呼吸, 仔細檢查支票上的每一處細節(jié)。

    這一張很平常的支票，支票的開戶行t是馬黎的四大銀行之一的黑馬銀行。

    上面的面額對利昂娜來說也許不是特別多, 但對男管家霍頓來說, 這大概相當(dāng)于他一輩子的積蓄了。

    出票時間是1118年8月14日，正好在伯爵府中那場慘劇發(fā)生前的前幾天。

    現(xiàn)金支票一旦超過開票日后的十天就無法再兌換, 也就是說，現(xiàn)在這張過期兩年半的支票已經(jīng)跟一張廢紙沒有區(qū)別。

    “……我發(fā)現(xiàn)這張支票的時候，它夾在那幾張紙里?！?/br>
    見她的表情變得很嚴(yán)肅，沃頓小姐適時在旁提醒道：“那幾張紙我都看過了，有點像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感覺是某位治安所的警員寫的筆記?！?/br>
    利昂娜立刻去翻她口中的那疊紙，正如沃克小姐所說，左側(cè)不規(guī)則的鋸齒狀撕痕證明它們確實是從某本筆記本上撕下來的。

    而且這筆記本紙張十分眼熟，很像治安所中統(tǒng)一派發(fā)的警員手冊。

    打開第一頁，一行行繚亂的手寫體映入眼簾。全是鉛筆寫的，有些部分已經(jīng)因為紙張摩擦變得模糊，辨認(rèn)起來更加困難。

    這些段落有長有短。長的可以密密麻麻地占據(jù)半頁，短的可能只有一句話，看上去都是一些即興記錄。

    【……按照奧爾德里奇警司的指示，我來到尤多里薩，尋找那個叫“喬治·歐尼爾”的人?？扇f萬沒想到，村中唯一一個叫“喬治·歐尼爾”的孩子早在三年前便染病去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