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了洗手，期待地展開弟弟給他寄來的信：

    “四哥，展信佳。聽聞四哥榮登太子之位，想必身邊不少人都在祝賀，我知四哥性格，就不祝賀了，只希望四哥在閑暇時候，能多小憩。”

    四皇子嘴角一彎。

    “給你寄了揚州特產(chǎn)，還有我一路上買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四哥記得拆啊，就算不玩，拆東西的過程也會很快樂很放松的?！蹦┪伯嬃藗€叉腰比耶的小人。

    四皇子忍不住笑出聲。

    看那活靈活現(xiàn)的小人就知道是他寫的信。

    小七抹瞎寫字的本事挺好啊，到底是從小練武的，看不見，方向感找得也準(zhǔn)。

    他又翻一頁。

    “……大周北境雪景極好（六六和伴伴都這么說），就是特別冷，路上總是很擔(dān)心一點白拉粑粑會凍住屁股。”

    四皇子扶額。

    小七真是，什么都往上寫啊。

    后面兩三頁，都是絮絮叨叨的他日常中的瑣碎。

    “揚州有一古稀老人，似是前朝給皇室做工的工匠，瓷器描畫很是精通，怡嬪娘娘喜愛紙箋勾勒，改日送一瓷畫，你代我去送……”

    四皇子看著，好像自己也親身體驗了一遍似的，他看得很慢，每一句話都要在腦中過一遍，想象當(dāng)時的場景。

    看完后，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他叫人磨墨，給弟弟也回了信。

    -

    東廠。

    內(nèi)牢。

    最里面的一間被單獨隔開了。

    里面的燈燭除了牢中主人睡覺的時候，都是日復(fù)一日燃著的。

    五皇子住著的牢和墻另一側(cè)的牢是打通狀態(tài)。

    墻左邊的牢簡陋非常，五皇子只有在應(yīng)付宮中偶爾來檢查的宮人時，會住在這，平時他都住隔壁。

    一間低調(diào)舒適的牢房。

    曲渡邊托溫小春照顧五皇子，溫小春直接把五皇子府臥房里面的東西，全都搬來了，就按照原本的規(guī)格擺在里面。

    畢竟還是習(xí)慣的最舒服。

    額外多了兩個儲物架子，用來存放曲渡邊私底下寄來的古怪東西，供五皇子辨別、挑選、分類。

    這次曲渡邊給四皇子寄東西，也沒忘了他五哥。

    當(dāng)然，小春也有一份。

    五皇子望著牢房里一小堆奇怪的東西，微微嘆了口氣。

    他知道小七是擔(dān)憂他自盡，但是也不必送這么多……

    唉。

    五皇子舉著點燃的燈燭湊近，認(rèn)命地蹲下來，開始新一輪的拆禮物環(huán)節(jié)。

    -

    紫宸殿。

    過了冬，崇昭帝身體越發(fā)不濟(jì)，在床上躺著的時間變長。

    原本在湘河洪災(zāi)前，他身體就不大好了，楊太醫(yī)讓他戒了冷濃茶，不許再熬夜傷神。

    崇昭帝戒了一段時間，但這兩年發(fā)生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心神震動頻繁，大悲大怒，都是忌諱。

    再加上他習(xí)慣了自己批折子，哪怕是方太傅三人幫忙篩選過的奏折，他有空的時候，也會時不時的choucha。

    后來就又開始喝濃茶，早早熬干了心神。

    是以，就順著朝臣們的意思，立了四皇子為儲君。

    畢竟再熬著也沒意思了，就剩下這一個可以登基的人選。與其熬著，不如趁早定下，安撫社稷。

    他把明親王從邊境召了回來，就是為了讓他看顧朝堂——

    外人，他身體越不濟(jì)，就越放心不下。

    哪怕是方太傅三位大學(xué)士也一樣。

    “朝堂上的事，你多費心，凡事多問一句。老四，是個聰明的，就是惰性太大了，”崇昭帝倚靠在床榻上。

    明親王：“四皇子的性子從小就是那樣，皇兄就算想讓他變得勤勉，也不能cao之過急?！?/br>
    崇昭帝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眼自己遠(yuǎn)算不上蒼老的手，內(nèi)里的虛乏讓他頭發(fā)白的很快，照鏡子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像個真正的老者。

    “朕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幾年?！?/br>
    早前也沒想到最后會是老四成為儲君，現(xiàn)在他想把之前四皇子漏學(xué)的都給補(bǔ)上，帝王制衡之術(shù)，馭下之術(shù)等等，只能盡快塞到他腦子里。

    明親王勸慰道：“不會的?，F(xiàn)在儲君已立，皇兄要做的就是好好養(yǎng)身體，培養(yǎng)四皇子成為合格的儲君。”

    崇昭帝換了個話題：“老四成為儲君，怡嬪的位份倒是可以適當(dāng)升一升?！?/br>
    明親王：“太子之母，當(dāng)?shù)缅?。?/br>
    崇昭帝頷首：“叫老四跟她去說一聲吧?！?/br>
    -

    四皇子去了福安宮。

    福安宮內(nèi)一切如舊，四皇子很少來，一個月三四次請安就算得上多了。

    他知道，他娘親和他一個性格，喜歡擁有自己的獨立空間，在自己的空間里安靜待著。

    怡嬪還在自己的小佛堂里。

    青煙裊裊，安安靜靜。

    她跪坐在蒲團(tuán)上，在低誦念經(jīng)。

    四皇子來了之后也沒打招呼，就跪坐在怡嬪旁邊的蒲團(tuán)上，等怡嬪結(jié)束禱告流程。

    約莫一刻鐘，怡嬪才睜開眼，“來了。”

    她扭過頭，上下打量著四皇子身上的儲君袍服，四爪金龍威風(fēng)凜凜。

    怡嬪伸出手，在他衣服上摸了片刻，微微嘆了口氣。

    “既然穿了，得擔(dān)起責(zé)任來。”

    “穿這身衣服非我所愿?！?/br>
    而且，四皇子看得很明白，父皇也只是想讓他做個守成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