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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黑蓮花攻略手冊在線閱讀 - 第一卷:太倉郡 替嫁(八)

第一卷:太倉郡 替嫁(八)

    “小姐,小姐?”丫鬟甲小心翼翼地喚,她的聲音輕得像貓兒叫,一聲一聲的直撓人。

    “怎么了?怎么了?”凌妙妙一個翻身驚起,呼啦一下掀起了帳子,頭發(fā)亂七八糟地支著,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嚇得丫鬟后退了幾步。

    “沒……沒什么大事?!彼Y(jié)結(jié)巴巴解釋,“老爺說柳公子慕小姐他們在前廳吃茶點(diǎn),讓你去陪他們玩兒?!?/br>
    凌妙妙“哦”了一聲,揉著惺忪的睡眼,呆滯地坐了一會兒,才慢騰騰地起了床。

    象牙梳子沾了泡著花瓣的清水滑過黑發(fā),梳到了原主那些因為日夜長吁短嘆而枯黃分叉的發(fā)梢,便纏住了,丫鬟甲小心翼翼地揣測著主人的心意,抓了一把香膏細(xì)細(xì)按摩。

    一瞬間濃香撲鼻,凌妙妙打了個噴嚏,捂著鼻子不耐煩道:“哪兒這么麻煩?剪了就是了?!?/br>
    丫鬟甲大驚失色:“這……這怕是……”

    “來來,我來?!彼诔閷侠飳ぶ话鸭舻?從丫鬟甲手里奪過頭發(fā)來,咔嚓咔嚓剪了一圈,零碎的發(fā)梢交錯著落在妝臺上,邊狠狠剪邊教訓(xùn),“有舍才有得,剪了它才能長得好,別太寶貝這些頭發(fā)了?!?/br>
    凌妙妙放下剪刀,像沾了水的小狗似的,飛速地甩了甩頭,抖掉了衣服上的碎發(fā)后,又進(jìn)入了入定狀態(tài)。

    鏡中人眼皮有些腫,微微耷拉下來,顯得有些呆滯。

    “小姐昨晚沒睡好嗎?”丫鬟甲小心翼翼地問。

    “……也不是?!绷杳蠲钣行╊^疼地揉了揉額角。按理說昨夜是她攻略黑蓮花的成功第一步,應(yīng)該睡得香甜又美滿才對。

    偏偏一閉眼就被噩夢纏繞。

    火把倒映在明鏡兒一般的池塘里,像是碎了一池子的火星,熱氣炙烤著人的臉,門口跪著一排又一排衣衫不整的人,臉上滿是污泥,幽幽的悲泣此起彼伏,渲染了整個天地。官兵拿女孩子,都是扯著頭發(fā)的,她們雙手反剪身后,被迫踉踉蹌蹌地走著,像是被拖著的破麻袋。

    哭聲滔天。也有人掙扎的,像是被扔上秤的魚,瘋狂甩動尾巴,下一秒就被大刀砍了頭去,腥熱的血噗地涌出,瞬間聚成了一塊小水洼,聚在劊子手的靴子旁邊,他抽腳離去的時候,靴子底發(fā)出了吸滿水的咯吱聲。

    很多個木箱子一堆堆累起來,有的開口了,露出沒釘死的木條底下一點(diǎn)晃人眼的華光,是一支顫動的蝴蝶釵,翅膀支了出來,孤單地展露著無人欣賞的美。

    遠(yuǎn)處的馬兒打著響鼻,瘸腿的士兵準(zhǔn)備將箱子搬到馬車上,讓一個強(qiáng)壯些撞到了一邊去,兩人廝打起來。

    夜幕閃著紅光,人人像熱鍋上的螞蟻?;虔偪?,或死去。

    妙妙看著丫鬟尚長著細(xì)絨毛的臉。收水鏡的那天晚上,這小丫鬟嚇得牙齒打顫,臉色鐵青,這會兒,又紅彤彤的像個蘋果了,年輕的生命是有韌性的。

    “你多大了?”

    丫鬟有些疑惑地吶吶:“……十四歲。怎么了,小姐?”

    妙妙看見她的臉了,十四歲的小姑娘,在那個混亂的夜晚,讓人糟蹋以后掐死了,扔在泥地里,瞪著那雙大眼睛。

    那時候,凌虞在哪里呢?過了青竹林,還是到了杏子鎮(zhèn)?她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家,以及被她遠(yuǎn)遠(yuǎn)拋在背后的這些人,最后都面對了怎樣的命運(yùn)?

    她垂下眼簾:“沒什么,走吧,上花廳去?!?/br>
    “任務(wù)提醒:任務(wù)一,四分之一階段后續(xù):要求您繼續(xù)在角色【慕瑤】在線時增加與角色【柳拂衣】的親密度。提醒完畢?!?/br>
    驟然收到提醒,凌妙妙嘴里的餅都變得索然無味了。

    “呸?!彼铝顺鰜?。

    “不合口味嗎?”柳拂衣笑著喝茶,好心地將妙妙的茶杯推過去。

    “我看,凌小姐是沒睡醒呢?!?/br>
    慕聲似笑非笑地開了口,同樣是四更天睡下的人,他的臉色竟仍然白里透紅,眼底下連一塊青也看不見。

    觸到慕聲那雙黑眸,凌妙妙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一瞬間火光與幻影再次席卷而來,胃里開始翻涌。

    慕聲看見她面色蒼白地猛灌了一口茶,像沒聽見一樣完全掠過了他,轉(zhuǎn)向了柳拂衣,軟軟弱弱地問:“柳大哥,我臉色是不是很差啊?”

    她全神貫注,眼中灼灼,慕聲的神色僵了片刻。

    花廳里只有妙妙陪著主角團(tuán),郡守爹一早忙著處理政務(wù)去了,他的原話是,年輕人與年輕人才好聊在一處,他老了,總是接不上話,惹客人尷尬。

    事實上,妙妙知道,郡守是有意多留這群能人異士住一段日子,以免郡中再遇見什么棘手的妖物時求告無門。而他不好以身份壓人,就將重任交給了寶貝閨女。他期望妙妙能與他們打成一片,最好能攀上幾分交情。

    “唔,是不太好?!狈饕伦屑?xì)端詳她一下蒼白的臉,微蹙眉頭,“哪里不舒服?”她二人靠得極近,當(dāng)他低頭俯視時,便構(gòu)成一個有些曖昧的角度。身負(fù)男主光環(huán)的柳拂衣氣質(zhì)獨(dú)特,這樣凝神盯著人看,足夠大姑娘小媳婦羞紅臉。

    妙妙大膽回視過去,放任自己的臉上帶上紅暈,語氣越發(fā)可憐:“我就是……夜里睡不好?!?/br>
    透過柳拂衣的肩頭,她看到慕瑤喝茶的姿勢頓了頓,抬起那雙冷清的眼,往這邊看過來。

    妙妙又靠拂衣近了一些,嚅囁道:“就是收鏡妖那一次之后,我每晚都做噩夢?!?/br>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以致于柳拂衣不自覺地要再湊近一些去聽。

    慕瑤微微蹙起眉頭。

    聽聞“鏡妖”二字,柳拂衣面色一凝,端詳她半晌,安撫道:“凌小姐是普通人,可能是受了大妖的影響。”他從懷中掏出一枚鼓鼓的素白錦囊來,“里面添了艾草和忘憂,可以安神,凌小姐不妨試試。”

    凌妙妙搶過來就死抓著不放手,還要楚楚可憐地推辭,“我真的可以拿嗎……”

    柳拂衣哭笑不得:“可以。”

    凌妙妙做了個一把揣進(jìn)懷里的動作,抑制不住上翹的嘴角,“那我真的拿走了?”

    柳拂衣被逗笑了:“嗯。”

    “拿去吧,送給凌小姐了?!蹦浆幍穆曇舻?,目光直射過來,“要是氣味不喜歡,我這里還有?!?/br>
    凌妙妙微微偏頭,這屋里氣氛非常奇異,只有柳拂衣一人渾然不覺,坦坦蕩蕩地正常言語。

    女人的直覺很準(zhǔn)。再神經(jīng)大條的雌性生物,都會對自己的配偶周圍的任何雌性產(chǎn)生微妙的敵意,她們不自覺地豎起毛發(fā),警惕著所有的溫柔陷阱。雖然慕瑤言談自如,但她此刻已是渾身緊繃:緊緊捏住杯子的指節(jié)出賣了她,靠近指甲的皮膚幾乎被擠出個窩來。

    慕聲的神色早就不對了。他就像慕瑤懸在窗邊的晴天娃娃,有些情緒,慕瑤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卻能先一步察覺。因此,他望向妙妙的眼神,也帶上一抹幽深。

    “慕j(luò)iejie也有香囊嗎?跟柳公子是一對的?”妙妙將柳拂衣的香囊捏在手里把玩,好奇地問。

    欺負(fù)人也不能太過火,她原意是想開個玩笑,讓慕瑤紅個臉,也好揭過這尷尬的一頁,不至于為了刷親密度,讓小情侶產(chǎn)生矛盾。

    可凌妙妙畢竟沒有感情經(jīng)歷。她哪能料想到,一句隨意的調(diào)侃聽在慕瑤耳中,莫名其妙地帶上了不懷好意的試探,她被激起了宣示主權(quán)的雄心,一個“是”字已經(jīng)到了嘴邊——

    “不是?!蹦铰暪室獯鸬?。

    “這倒不是,捉妖人身邊一般都會帶幾枚這樣的香囊,以驅(qū)離邪物?!绷饕聨缀跏窃谕瑫r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

    凌妙妙一時傻了。好尷尬,怎么辦?

    慕瑤的臉色由白轉(zhuǎn)紅,又轉(zhuǎn)白,“蹭”地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

    “阿姐,我送你回去?!蹦铰暟筒坏眠@樣的結(jié)果,緊跟著慕瑤,笑得好似三春花開,眼里綻放出華光來。

    柳拂衣坐直朝著慕瑤的背影望去,眼中擔(dān)憂,卻轉(zhuǎn)過來面對著妙妙。

    “你快去吧柳大哥,多謝你的香囊了。”妙妙非常乖覺地為他讓開一條路。

    柳拂衣卻不走了,他修長的手指挾出一枚無字的符來,拿過妙妙手上的香囊,將其疊成小塊,塞了進(jìn)去,“這是我的符紙?!?/br>
    他微微笑道:“上面有我的氣息。如果噩夢是邪物作祟,一覺察到它,就不敢來纏你了?!?/br>
    凌妙妙被男主角的仁義感動得痛哭流涕,小心翼翼地捏著香囊的開口,生怕將其碰壞了:“多謝柳大哥……”

    柳拂衣一笑,這才抖袍而去:“我去看看瑤兒?!?/br>
    人跡罕至的西廂房外,一道人影走過池邊。暮春的風(fēng)吹過池塘,吹皺一池春水,柳條隨之款擺,有一枝溫柔拂過少年人俊俏的臉,被他一把折去。

    含著綠芽兒的柳條捏在手里打了個轉(zhuǎn),轉(zhuǎn)眼被毫無留戀地丟進(jìn)池子,沉進(jìn)了淤泥里。

    慕聲心里煩得很。

    “阿姐,我看那凌小姐對柳拂衣有意。”

    “別胡說。”慕瑤坐在床上,的神色淡淡的,只是眸光猛地晃了一下。

    阿姐心亂了,他自是得意,添油加醋,“我看那柳拂衣也不討厭凌虞。”

    “阿聲?!蹦浆庻久?,“你要是閑得很,就去練練術(shù)法,別在我跟前晃蕩?!?/br>
    “阿姐別生氣。”他放軟了語氣,“我只是擔(dān)心,萬一柳拂衣他……”

    “拂衣不是那樣的人?!蹦浆幍卮驍啵劾锍纬蚊髅?,一絲懷疑也沒有。

    他就是討厭阿姐對那個人這樣的信任。

    風(fēng)吹起他柔軟的額發(fā),吹來蝴蝶般翩飛的一抹黃,慕聲伸手一抓,是一片殘缺的黃紙,上面的殷紅字符只能看見個角,辨不清是什么字。

    他的神色猛然變了,這是柳拂衣的符紙。

    那紅色的不是丹砂,而是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