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渾……”

    徐輝祖剛準(zhǔn)備在心中罵出來，卻不想下一秒朱高煦一口氣將那強(qiáng)弓拉了個(gè)八分滿。

    這一幕出現(xiàn)的瞬間，校臺(tái)上的文武官員，包括朱允炆、徐輝祖二人都不敢置信，朱元璋更是將目光都放到了朱高煦手頭上。

    “還是有點(diǎn)吃力，不過拉七分滿應(yīng)該能射十二支箭了，到了戰(zhàn)場上還是得換張軟些的弓?！?/br>
    臺(tái)下，朱高煦沒注意自己左右那被震驚的武官子弟目光，而是在判斷自己能力的同時(shí)吸了一口氣，從弓囊中掏出適合遠(yuǎn)射的箭矢便搭弓拋射。這具身體自小就弓馬嫻熟，力氣大于常人，加上朱高煦穿越而來后無形間漲了些力氣，因此眼下他的力氣便大的出奇。

    當(dāng)著眾人的面，朱高煦一口氣不停歇的連射三箭。

    不等箭矢落下，他便又沖著遠(yuǎn)處一百二十步的箭靶慢悠悠的射了九箭。

    不過由于年紀(jì)小，身體尚未成熟，因此九箭僅有八箭中一百二十步的箭靶。

    最后一箭由于有些力竭，因此朱高煦將它射在了八十步的箭靶上。

    “最遠(yuǎn)二百九十六步！八箭中一百二十步靶，一箭脫靶，一箭中八十靶！”

    當(dāng)考官大聲喊出成績，所有武官子弟都紛紛看向朱高煦，眼中滿是震驚。

    不止是他們，就連高臺(tái)上的文武官員都深吸了一口氣來平復(fù)心情。

    徐輝祖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去。

    倒是朱允炆，他略微驚訝后便將目光放到了朱元璋身上，而朱元璋則是在考官報(bào)出朱高煦成績的時(shí)候波瀾不驚，過了幾個(gè)呼吸才點(diǎn)點(diǎn)頭道：

    “小子不錯(cuò)，雖不如開平王，東丘郡侯，潁國公，但在這個(gè)年紀(jì)，也算得上萬里挑一，燕王有福了?！?/br>
    朱元璋毫不吝嗇的夸贊，徐輝祖見狀當(dāng)即作揖回禮：“陛下謬贊，不過是小子有些勇力罷了?！?/br>
    “在外戍邊，要的就是這份勇力，只是這小子不愛讀書，好在還有他哥哥陪伴他。”朱元璋沒有吝嗇夸獎(jiǎng)，同時(shí)還提了一嘴朱高熾。

    這樣的夸贊，讓旁邊陪笑的朱允炆笑容一滯，但很快調(diào)整了過來。

    “允炆，你日后也可以和你這弟弟走動(dòng)走動(dòng)，日后有他和燕王在北平，你也能少cao些心。”

    朱允炆的表情怎么可能瞞得過朱元璋的目光，他雖然沒有看朱允炆，但他的目光卻已經(jīng)掃視過了他的表現(xiàn)，因此不免提點(diǎn)了起來。

    朱允炆見狀，當(dāng)即也沒有掩飾，而是很樸實(shí)的笑道：“皇爺爺說得對，孫兒謹(jǐn)記。”

    “嗯……”朱元璋應(yīng)了一聲，但中途始終沒看朱允炆一眼，而是一直看著大教場上的朱高煦。

    說來也奇怪，昨日他還覺得朱高煦狡黠、狠愎，因此不甚喜歡，但眼下一看，這小子長得還是挺乖張，以前不過有些調(diào)皮罷了。

    朱元璋心中所想，不為朱高煦所知，他在射完箭后便抖落著酸脹的右臂，隨著大部隊(duì)回到了己方方陣，而場上的考官也將武官子弟的成績遞交了上去。

    毫無疑問，在步弓這一塊，朱高煦獨(dú)占鰲頭，甩開了使用百斤步弓的第二名李英甚遠(yuǎn)。

    瞧著朱高煦書寫在文冊上的成績，朱元璋看著歡心，當(dāng)即也示意徐輝祖開啟騎射。

    徐輝祖雖然吃驚于外甥的進(jìn)步，但一看皇帝對外甥變得有些喜愛，因此也不免期待了起來。

    他轉(zhuǎn)過身去，示意四衛(wèi)指揮使開始下一項(xiàng)的騎射。

    很快，擂鼓聲也重新在大教場上響起。

    不過這次，眾人都很期待朱高煦是否還能再創(chuàng)佳績……

    第4章 魁首

    “嗚嗚嗚——”巳時(shí)，隨著日上三竿，大教場上的號(hào)角聲再次響起。

    在號(hào)角聲響起的同時(shí)，百余匹肩高四尺有余的河曲馬被牽到了武官子弟面前。

    在它們的背后，一個(gè)剛剛布置好的騎射校場出現(xiàn)，而武官子弟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上馬騎射，并在馬上使用刀槍砍倒草人。

    這些要求，對于一個(gè)入伍一年以上的騎兵來說并不是很難的考校標(biāo)準(zhǔn)，畢竟騎射只要求使用四十斤的下力弓，在二十步的距離中靶就足夠，而使用刀槍劈刺草人則是更為輕松。

    不過就算是如此寬松的標(biāo)準(zhǔn)，卻還是讓校臺(tái)上的朱元璋心情沉到了谷底。

    只因在他的視線中，許多武官子弟連獨(dú)自的熟練翻身上馬都做不到，更有甚者上了馬鞍就被脾氣暴躁的軍馬顛飛，從馬背上栽倒下來。

    這樣的場景，讓朱元璋無法想象這群武官子弟在父輩去世后襲任官職的表現(xiàn)。

    要知道，如今大明不過開國二十七年。

    才二十七年，武官子弟的表現(xiàn)就如此不堪，那更下一代呢？

    “若是韃子再殺回來，憑著他們，怎么能守住……”

    朱元璋在心底喃喃自語，對于武官子弟的表現(xiàn)十分失望。

    不過，當(dāng)他看到熟練上馬，并且已經(jīng)策馬奔馳，左右開弓，持長短兵左突右刺的朱高煦時(shí)，他充滿失望的情緒不免敞亮了幾分。

    “好在還有這小子為我挽回三分顏面?！?/br>
    朱元璋撫了撫須，盡管他臉上沒有笑意，但旁邊的朱允炆還是能感覺到自家皇爺爺?shù)母吲d。

    因此，他也不由得看向了朱高煦，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煦那小子，用的是幾斤騎弓？”

    待朱高煦考校完畢，朱元璋在文冊上交的第一時(shí)間便詢問起了徐輝祖。

    徐輝祖見狀也看向了一旁負(fù)責(zé)記錄都督僉事，對方感受到目光后上前作揖：

    “回陛下，燕嫡次子煦所用騎弓為中力八十斤弓，十二箭皆中五十步靶?！?/br>
    “嗯……”朱元璋反應(yīng)很平淡，但他透露著精光的目光卻還是出賣了他。

    “好小子……”徐輝祖瞧見皇帝那滿意的模樣，打心底的為朱高煦的“改頭換面”而高興。

    一個(gè)時(shí)辰后，記載武官子弟騎射成績的文冊擺在了朱元璋面前。

    一千名武官子弟，能騎馬奔馳的僅有一百七十六名，而能在馬背開弓射箭，并且命中箭靶的僅有七十五名。

    其中，近九成武官子弟只能使用最小的四十斤騎弓，能使用五十斤以上的武官子弟則是只有十五人，能使用七十斤以上的只有李英和朱高煦兩人。

    這里面，李英所用的是七十斤下力弓，而朱高煦是八十斤中力弓，但值得一提的是，李英已經(jīng)十九歲，而朱高煦不過十五。

    如果同等年紀(jì)，朱高煦或許能開百斤騎弓，但具體的還是得看射速。

    武官騎射不比步射，既要追求精準(zhǔn)，還要追求射速。

    許多武官子弟不是不能開更強(qiáng)的騎弓，只是超過了自己的所承受范圍，射速一旦低下來，那便與廢物無用了。

    不過朱元璋瞧著朱高煦那游刃有余的模樣，想來即便是如此，那八十斤的騎弓仍不是他的極限。

    但朱高煦個(gè)人厲害是他個(gè)人，整體來說，明軍武官子弟的質(zhì)量下降的十分厲害。

    這樣的情況讓朱元璋在心底嘆了口氣，幸虧這次朱高煦再次占了鰲頭，不然朱元璋恐怕已經(jīng)看不下去了。

    “繼續(xù)下一輪吧。”

    朱元璋開口說話，這讓徐輝祖和朱允炆等人有些驚訝。

    在他們的印象里，往年要是地方兵馬表現(xiàn)如此，皇帝早就拂袖而去了，今日居然能繼續(xù)下去，這讓二人下意識(shí)看向了校場上的朱高煦?！皢鑶鑶琛?/br>
    很快，在徐輝祖的示意下，馬匹和騎射用具伴隨著號(hào)角聲全部撤離，緊接著上場的則是一百名身披重甲的豹韜衛(wèi)精銳。

    他們手執(zhí)一丈三的長棍，持槍站立在千余武官子弟面前。

    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接受武官子弟的挑戰(zhàn)，并將他們一個(gè)個(gè)擊敗。

    瞧著這一幕，素來喜愛長槍的朱元璋稍微提起了一些興趣，不免對左右的徐輝祖、朱允炆說道：

    “國朝能驅(qū)逐韃虜，首要注重的就是步卒，而步卒之中，又以長槍為重?！?/br>
    “槍為諸器之王，是以諸器遇槍立敗也。”

    “當(dāng)年擴(kuò)廓派李二侵吾徐州，那李二兵駐陵子村，吾便派潁國公率步卒兩千赴之。”

    “那李二麾下騎兵眾多，潁國公絲毫不怕，只是安撫兵卒，讓兵卒臥槍以待，以長槍迎敵?！?/br>
    “待李二騎兵沖鋒，潁國公也率部奮起沖其前鋒，正面攻擊北虜騎兵?！?/br>
    “北虜?shù)尿T兵被我軍兵卒持長槍沖垮，這才使我軍獲馬五百余?！?/br>
    “國朝之淮北勁旅，雖燕、趙精騎不及也……”

    朱元璋驕傲的說著明軍長槍兵的過往戰(zhàn)績，并認(rèn)為以長槍為主的明軍步卒比燕趙之地的精騎還要厲害。

    他的這番話，在不知兵的朱允炆看來頗為新奇，因此不免追問道：“皇爺爺是說，國朝兵卒以長槍步卒為最？”

    朱允炆的話讓朱元璋心中不喜，他清楚朱允炆不了解兵備，但沒想到朱允炆連明軍對元軍致勝的兵制是什么都不懂。

    他剛想開口回應(yīng)，但旁邊徐輝祖瞧出了朱元璋的不喜，連忙作揖替朱元璋解釋道：

    “太孫有所不知，北土平曠，利于騎戰(zhàn)，而國初北伐時(shí)，我軍馬匹不足兩萬，因此只得以精騎開道，大軍隨后推進(jìn)的辦法，要求北伐大軍騎步配合?！?/br>
    “北虜若見我馬軍身后隨著步卒，好歹退一退，佯裝走一走，等馬軍離了步軍時(shí)，它便會(huì)尋著前來圍剿我方馬軍。”

    徐輝祖的回應(yīng)解釋了朱允炆的問題，講解了明初蒙元將領(lǐng)并不懼怕明軍的騎兵。

    在戰(zhàn)場之上，如果明軍騎兵脫離了步兵，那蒙元鐵騎就會(huì)尋機(jī)殲滅，因此真正讓蒙元懼怕的卻是大明的步卒。

    他的話，讓朱元璋略微滿意，但他卻并不驕傲，而是自謙道：“淮北勁旅已經(jīng)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的許多兵卒根本不敢持槍而臥，正面沖擊北虜兵卒?！?/br>
    朱元璋搖搖頭，同時(shí)瞥了一眼大教場上，似乎那里正在驗(yàn)證他的話。

    在場上，豹韜衛(wèi)的兵卒使用丈三長棍，毫不留情的將武官子弟一個(gè)接一個(gè)的打翻在地。

    不多時(shí)，地上便躺了一大片武官子弟，大教場上被他們的哀嚎聲充斥。

    在這樣的局面下，即便偶爾有幾人能打翻豹韜衛(wèi)的兵卒，但自己也受的不輕。

    若不是有甲胄，這些子弟身上恐怕早就青一塊紫一塊了。

    這樣的情況讓朱元璋心情大起大落，要知道，他本人極為喜愛長槍，僅下令御制的長槍就不下十桿，其中長的丈六，短的丈二，即便年老體衰，他也時(shí)常cao練。

    如今他瞧著武官子弟連普通的豹韜衛(wèi)兵卒都打不過，心里那種感覺簡直無法講述。

    若不是他還準(zhǔn)備瞧自家老四的二小子上場，恐怕早就大罵徐輝祖等人了。

    因此，朱元璋在臉色陰沉的同時(shí)，也不免把目光放到了準(zhǔn)備上場的朱高煦身上，指望著這小子給自己挽尊。

    只是被他那么一瞧，人群之中的朱高煦瞬間一哆嗦，下意識(shí)抬頭看向校臺(tái)。

    盡管無法看清朱元璋的表情，但朱高煦還是能感受到自家便宜爺爺正在瞧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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