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在這樣惡劣的季節(jié)和天氣里,十余名塘騎裹著布面甲與棉甲,冒著暴雪在大明王朝北疆的遼河以北巡邏。 盡管他們的臉上到處是凍瘡,卻依舊咬著牙在這冰天雪地中巡邏,沒有偷jian?;?/br> “頭,我感覺這幾天暖和多了,估計再過幾天這雪就停下了!” 風雪中,一名裹得只露出眼睛的塘騎對前方的小旗官喲呵,在他呦呵之余,那名小旗官也沒有分神,而是目光如炬的探查著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 “頭,您別光顧著看,咱們都看了一年多了,這北虜也沒敢來南邊啊……” 那話癆的塘騎絮叨個不停,身旁人卻已經(jīng)習慣了,沒人與他說話。 越過積雪的丘陵,不多時他們出現(xiàn)在了一處空曠的草原上。 “東邊!”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一名塘騎喊叫著,策馬往東邊沖去。 其余反應過來的明軍紛紛策馬追去,不多時就追上了那名塘騎。 那塘騎翻身下馬,從雪地里抓出一個殘缺的木質車輪。 當那車輪出現(xiàn)的時候,所有塘騎不假思索的調轉馬頭對外,生怕遭遇埋伏。 小旗官翻身下馬將那殘缺地只剩三分之一的車輪接過,眉頭緊皺:“這是車輻,看摸樣是不久前才斷裂在此的,北邊的兀良哈應該是派哨騎南下了。 “這事情,得趕緊稟告王百戶!” 不敢耽擱,小旗官翻身上馬,當即帶著一旗塘騎策馬南下。 幾個時辰后,他們帶著車輻返回了百戶所的軍堡,而見到車輻的百戶官也當即派人將消息送往南邊。 車輻與消息被明軍一層層的傳遞,至兩日后的正午,車輻與消息被成功送抵大寧城。 “殿下,卜都指揮使求……” “殿下,卜萬冒犯了!” 大寧城寧王府存心殿內,當一名屬官慌張跑入殿中對主位所坐之人作揖,不等他說完,殿外就傳來了一道大嗓門。 只是幾個呼吸,一個身穿長膝窄袖內實紅胖襖的武官就從殿外走了進來,他的臉上有些橫rou,胡須十分茂盛,年紀五旬上下。 如此一個一眼便能看出是武將的人,便是時任大寧都指揮使的卜萬,而他前來尋找的人,便是當下的寧王朱權。 面對卜萬的失禮,坐在上首位看書的朱權沒有動怒,而是緩緩起身從位置上走下。 朱權生得一張清秀臉,身材雖然沒有朱棣、朱高煦這兩父子夸張,但好歹也有五尺五,放在尋常人中也算得上高大。 他自幼聰明好學,加上善騎射,性子冷靜,因此被朱元璋派到了大寧就藩,負責抵御兀良哈三部。 “發(fā)生何事了?” 朱權性子冷靜,他清楚卜萬平日里不是魯莽的人,因此沉著臉色詢問。 沒有讓他失望,卜萬也作揖道:“全寧衛(wèi)北邊的塘騎發(fā)現(xiàn)了車輻,而且是壞了沒多久,恐怕是兀良哈的那些賊人在前段日子南下來刺探軍情所遺落的?!?/br> 卜萬說話間,兩個氣喘吁吁的兵卒也抱著一個損壞嚴重的車輻走進了存心殿中。 朱權見狀瞳孔緊縮,上前仔細觀察了車輻斷裂的痕跡。 在得出與卜萬同樣的判斷后,他立馬看向卜萬,臉色凝重:“這事情必須立馬告訴四哥和陛下,我現(xiàn)在就去寫信,你好好備邊,需要的時候,我可以調三護衛(wèi)歸你調遣?!?/br> “謝殿下開明!”聽到朱權的話,卜萬咧嘴一笑,滿意的抬手作揖。 二人寒暄幾句,便各自離散。 朱權返回位置手書兩份一份送往了北平的燕王府,一份送往了南京。 這兩封信最先送抵的自然是距離近的北平府,不過信件送達時,朱棣正在開平衛(wèi)備邊,因此接到這封信的是徐氏。 燕府沒有權力調北平兵馬前往大寧,因此徐氏一邊通知朱棣返回北平,一邊手書兩份,分別往大寧和南京送去。 二月初六,歷經(jīng)數(shù)日奔波,來自燕府與寧府的兩封信先后送抵武英殿。 【近者騎兵巡塞見有脫輻遺于道上,疑胡兵往來恐有寇邊之患】 【近十七弟手書,言全寧邊塞有脫輻遺于道上,疑胡兵恐有寇邊之患】 兩份手書,內容相差不大,這讓得到信件的朱元璋不由撫了撫白須。 他的動作,牽動著武英殿內所有人的人心,不管是朱允炆還是朱濟熺、朱高熾,他們三人都在從朱元璋的舉動中學習。 沒有沉默太久,朱元璋拿著這兩封信,對送信而來的都督府武官說道: “胡人多jian,常示弱于人,引我大軍深入,此季節(jié)不當大軍南下,因此必為設伏引誘之舉?!?/br> “告訴寧王,暫時不要理會他們?!?/br> “另外讓燕王和遼王各選北平、遼東精卒壯馬馳援大寧,抵達大寧后與寧王會師,燕王節(jié)制遼東、大寧、北平三都司兵馬,在全寧衛(wèi)集結兵馬,沿遼河南北巡邊?!?/br> “若是遭遇胡兵,不用自我束縛,讓燕王率兵掩擊。” “其次,令渤海王復筑肇州城,再遷移民戶一千前往肇州城戍邊,以監(jiān)視兀良哈諸部動向?!?/br> “另外,敕令老五,令世子有燉率河南都司精銳驍騎往北平塞口而去,代替燕王巡邏北平邊塞。” “晉王那邊,讓他帶兵前往東勝筑城,這次的事情他就不用參與了……” 朱元璋的一席話,讓朱允炆心里一緊。 讓朱棣節(jié)制三都司兵馬,這樣的事情未免太大了,畢竟三都司兵馬相加幾近三十萬。 顯然,自家爺爺準備讓自己的那個四叔為北方備邊。 相比較下,周世子朱有燉和渤海王朱高煦的事情就顯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爺爺,高煦那邊兵馬不足,讓他筑城會不會……” 朱允炆還在作想,朱高熾?yún)s擔心的起身作揖。 只是不等他話說完,朱元璋便擺擺手:“聽聞他手下有軍馬一千余匹,女真扈從兩千人?!?/br> “算上之前調去吉林的一千軍戶,以及這次調過去的一千軍戶,他手里也起碼有五千人了,你不用擔心他?!?/br> 朱元璋說出了他所掌握的最新情報,其中甚至連朱高煦手中有一千軍馬和兩千女真扈從的消息都被老朱所熟知,若是朱高煦聽到老朱的這話,恐怕已經(jīng)汗流浹背了。 “五千?”朱允炆瞳孔一縮,顯然他沒能料到朱高煦就藩一年就能拉起五千人的隊伍。 “嗯,五千……”朱元璋似乎是有意在告訴朱允炆,不過在告訴之后,他又笑道: “這渤??ね醺吘诡I一護衛(wèi),雖說我大明一衛(wèi)從數(shù)千人到上萬人不等,但這渤海的吉林衛(wèi)卻實力增長最快?!?/br> “這樣吧,令宗人府和都督府規(guī)制渤??ね踝o衛(wèi),止步余六千戶所,不得再增多。” 六千戶所,也就是六千人,盡管在規(guī)制上,朱高煦還能發(fā)展一千人,但誰都能看出,老朱是在限制朱高煦的實力。 顯然,朱高煦的兵力增長有些過快了,就連他都不得不在依仗他穩(wěn)定關外的同時加以限制。 見老朱這么說,朱允炆雖然還有些琢磨不準,但他并沒有繼續(xù)與自家爺爺深究下去。 “也只是六千人罷了……”朱允炆呢喃著,將心思放到了手頭的政務上。 對于他來說,朱棣即便節(jié)制三都司,卻也只是暫時的,只要確定了兀良哈沒有南下的打算,亦或者驅趕了兀良哈南下的部落,那該收回的兵權一樣要收回。 輕重緩急,他還是分得清的。 不久,關于兀良哈哨騎出現(xiàn)在全寧衛(wèi)北邊的事情也在老朱宣布后開始傳開,與之傳開的還有朱棣節(jié)制三都司的事情。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朱高煦的吉林衛(wèi)并不在朱棣節(jié)制的范圍內。 因此,在消息傳回北平,風塵仆仆的朱棣也不由在得到消息的時候愣了愣。 “俺不能節(jié)制俺家老二?” 一身罩袍的朱棣看著眼前為他分析局勢的姚廣孝,臉上的膚色比起去年卻是黑了更多,顯然在開平衛(wèi)吃了不少苦。 “圣旨上,確實沒有您可以節(jié)制殿下的消息。” 姚廣孝將手中的圣旨雙手呈出,錯過了傳旨太監(jiān)的朱棣見狀搶來圣旨,一目十行的將其看完。 他抓著字眼,指著遼東都司道:“老和尚,你看看這,俺可以節(jié)制遼東都司,怎么節(jié)制不了老二?” “殿下……”聽到朱棣的話,存心殿內站在他身后的張玉忍不住道: “去年我們去開平的時候,陛下就下過旨意,渤海王府與親王府無異,吉林衛(wèi)則是渤海王府的護衛(wèi)?!?/br> “您能節(jié)制遼東都司,可渤海王府不歸遼東都司管啊……”張玉感嘆朱棣貴人多忘事,朱棣卻抓了抓自己的大胡子。 就在張玉和姚廣孝以為朱棣要說什么的時候,卻不想他一臉懊惱:“壞了,這小子和俺平起平坐了……” “額……”朱棣的話讓二人無言以對,從王府權力來說,渤??ね醺俗o衛(wèi)少些,俸祿少些以外,其它方面似乎確實與親王府沒什么區(qū)別。 按道理來說,郡王府理當受到本宗親王府節(jié)制,可皇帝不僅不讓燕王府節(jié)制渤海郡王府,還不讓遼東都司節(jié)制。 這么一來,朱高煦名義是郡王,實際和親王沒區(qū)別。 何況按照朱高熾寄來的信中所寫,渤海郡王府的護衛(wèi)已經(jīng)有三千多護衛(wèi)了,加上明年開春遷移過去的兩千軍戶,那就是五千多護衛(wèi)。 這護衛(wèi)數(shù)量,比一些不受寵的親王還多。 “算了……”朱棣也懶得追究,畢竟兒子大了總歸要分家的,他抓了抓自己的大胡子: “等開春讓人送信過去給他,就說好好去肇州城盯著兀良哈的胡兵,要是見了胡兵就給他爹送消息,他爹打胡兵比他厲害,千萬別出擊,就算出擊也得等他爹帶兵快到了才能出兵……” 朱棣侃侃而談,張玉卻越聽越不對勁,不由說道:“殿下,您這與下令有何異?” “嗯?”朱棣也反應過來了,他這話確實有些像在下令,但是他又不好意思收回剛才的心里話,所以咳嗽道: “俺就算節(jié)制不了他,但畢竟是他爹,哪有兒子不聽爹的理?” “像俺,俺就聽俺爹的話,他也得聽!” 朱棣一副他說他有理的摸樣,不等姚廣孝反駁他,他就拿著圣旨往后宮快走而去。 “俺去拿圣旨給徐妹子看……” “王妃已經(jīng)看過了……”望著已經(jīng)走遠的朱棣,張玉搖頭嘆氣。 也就在他嘆氣的時候,近兩千里外的吉林城里,朱高煦卻在一個身穿白衣的男人帶領下走進了吉林城角落的一處院子。 只是剛剛跨入院子,一股nongnong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 與朱高煦一起來的亦失哈和林粟、張純三人皺了皺眉,好奇之余也與朱高煦走進了這院子的主屋。 只是當他們走進主屋,他們便見到了令人心驚的一幕。 只見那主屋中此刻擺放著兩具被解刨的尸體,而尸體一旁還擺放著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