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節(jié)
“不奇怪?!敝旄哽惴中幕卮穑骸半m說那吳高提前遷走了沈陽和蒲河三所等地民夫百姓,可還是有一些百姓沒來及得遷走。” “沈陽糧草充足,但柴薪卻只能通過渾河上游的撫順運送?!?/br> “眼下我軍拿下?lián)犴?,又巡弋沈陽,不出半年,那耿瓛恐怕便連屋子都沒得拆,恐怕要拆城門樓了。” “殿下!” 忽的,帳外傳來了高興的叫嚷聲。 不多時,營帳外便出現(xiàn)了趙牧的身影。 趙牧是朱高煦之前的親衛(wèi)百戶官,后來立了功便拔擢為了指揮使,前些日子又拔擢為都指揮使僉事,負責營內文書來往和兵馬調度。 他帶著兩名兵卒,抱著十幾本厚厚的文冊走了進來。 在兩名兵卒將文冊放在朱高煦桌上的時候,他也作揖介紹道:“左邊的文冊是北邊孫長史重新丈量過后的三萬衛(wèi)、鐵嶺衛(wèi)和蒲河三所耕地情況及分地數(shù)額?!?/br> “右邊的,是撫順、遼陽、海州的《魚鱗圖冊》、《黃冊》和歷年《糧冊》?!?/br> “眼下北邊的二衛(wèi)三所有田二十八萬七千余畝,遼陽有三十九萬六千余畝,海州二十萬七千余畝,撫順一萬二千余畝。” “諸城口數(shù)文冊上是三萬一千七百二十七戶,約十七萬口人?!?/br> “不過眼下被吳高、耿瓛聚集了戰(zhàn)兵,估計會比這預計低一些,不過也低不到哪里去,那遼陽城遷去了沈陽的數(shù)千百姓?!?/br> “就按十七萬來分田吧?!敝旄哽阃O铝司幾闷饚妆尽遏~鱗圖冊》看了看。 老朱時期的土地丈量除了洪武二十六年出錯以外,其余時候都沒有太大問題。 就遼北二衛(wèi)三所的丈量和文冊情況來看,基本比紙面多出一成左右,應該都是這兩年開墾后還沒造冊的新墾地。 朱高煦翻看糧冊,發(fā)現(xiàn)遼陽與海州相加合計有二十四萬石,足夠他們這十七萬人吃兩個月。 兩個月時間,自己應該可以解決遼東全境,造船準備渡海進攻登萊了。 “九十多萬畝地,不分弟兄們點嗎?” 徐晟小心翼翼開口,朱高煦也輕笑:“自然要分?!?/br> 說罷他看向趙牧,略微思考過后便說道:“此前戰(zhàn)死的女真弟兄,每人授撫恤田五十畝,全家遷移遼陽、海州分田?!?/br> “他們南下后,他們在吉林的田地也一比一的換到遼陽、海州來。” “戰(zhàn)死的漢家弟兄,同樣授田五十畝,在蒲河三所分地?!?/br> “至于遼陽被遷移的百姓,將他們遷往長春所,發(fā)放耕牛開墾荒地,每天供二斤糧食,不得苛責?!?/br> “除此外,渤海四城也可以恢復每天供二斤糧食了?!?/br> 雖然不知道金州有多少糧食,但根據(jù)戰(zhàn)前傅讓給出的消息來看,那里的糧食應該不會少于五十萬石。 渤海十七萬百姓加上遼陽等地的十七萬百姓以及五萬軍隊,這七十多萬石糧食足夠他們這近四十萬人吃到入冬。 四個月的時間,足夠自己造船登陸山東了。 實在不行,只要解決遼西,自己就可以向朱棣要糧食了。 朱高煦沒有記錯的話,朱棣靖難時并未遭遇糧食問題,前期有北平與通州糧倉,中后期全靠打野。 自己不用撐到中后期,只要能迅速拿下遼東,然后趁著造船時前往拿下大寧,遷移大寧人口填補遼東、渤海,再從朱棣那里搞來糧食就再無后顧之憂。 大寧的人口遷入北平太浪費了,只有給遼東和渤海才能利益最大化。 朱高煦眼饞那地方的人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開戰(zhàn)之初他就等著機會。 金州拿下后,受到困境的不止是遼東,還有依靠遼東海運運糧的大寧。 大寧往年的運糧通道無非三條,一條是走山西懷來,一條是走北平、一條是走遼東海運。 眼下北平肯定是行不通了,金州也被自己斷了,僅憑懷來衛(wèi)這一條路線根本供給不過來。 朱高煦沒記錯的話,朱棣起兵后,即便有著遼東的供給,大寧也在建文二年就開始鬧出糧荒了。 正因如此,朱允炆才會催促李景隆在冬季北上作戰(zhàn),因為再拖下去,大寧恐怕都不用朱棣去,就自己南下投靠朱棣了。 現(xiàn)在沒了金州海路,朱高煦倒是想知道,以大寧的糧食存量,還能讓那四十萬人吃多久。 當然,他現(xiàn)在更好奇的,是一路南下的吳高是否到了復州,又準備如何進攻擁有五千人防守的金州。 “一萬九千人想要拿下金州,這有些困難了……” 在朱高煦猜想的時候,復州城外也矗立起了一個巨大的營盤。 在營盤內,劉真面露難色的與風塵仆仆趕來的吳高說著當下困局。 金州城經過洪武二十八年的加固后易守難攻,而遼東都司火器又大半調往了沈陽,復州想要鑄炮攻城,起碼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可眼下的問題是,復州的糧食只夠他們這四萬軍民吃一個半月了。 因此,擺在吳高面前的只剩下了強攻這一條路。 對于他的提議,劉真說出了難處。 不足兩萬人強攻五六千人駐守的城池,即便拿下了也死傷慘重,無力北上為蓋州、沈陽解圍,更別提遼陽和海州都投降了。 “拿下金州才能走大船,運援兵來支援我們?!?/br> 吳高有何嘗不痛苦,原本他的想法是堅壁清野,依托城池來消耗朱高煦。 只是現(xiàn)在攻守易形,他反倒要調頭過來強攻城池,被朱高煦消耗自身實力。 得知金州具體情況過后,吳高就沒指望僅憑遼東一己之力收復失地,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山東。 只是他這話才說完,劉真就面色復雜道:“那山東戰(zhàn)兵和備倭兵都被調往北邊去了,朝廷任命長興侯為征虜大將軍,北上征討燕逆?!?/br> “我們……恐怕沒有什么援兵了……” 劉真的話,讓吳高心情沉入谷底,但他也知道金州必須拿下。 “拿下金州,我們不管是進攻還是撤退,亦或者是等待朝廷援兵都有余地。” “現(xiàn)在遼東通往遼西的驛道被叛軍截斷,我們在遼東只有九連城和復州兩座孤城,一旦糧食耗盡,不是殺身報國就是背國投降?!?/br> “唯有拿下金州,方有退路。” 吳高解釋完,便對劉真吩咐:“明日準備一月之用的軍糧,我要在一個月內拿下金州?!?/br> “遵命!”劉真艱難應下,起身去準備軍糧去了。 在他走后,吳高也起身看了一眼帳內的沙盤,揉了揉略微脹痛的太陽xue:“我應該早些想到的?!?/br> “他當初不管是打西陽哈還是哈剌兀,都是走奇兵突襲致勝,我若是早些想到,便不會如此被動了?!?/br> 吳高感嘆著,可他也清楚即便自己一開始想到,也無法阻止金州丟失。 說到底,還是慣性思維限制了他。 古往今來,從未有人從吉林那么偏遠的地方奔襲遼東最南邊的金州,朱高煦還是第一例。 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他自然不會考慮進去,而這也是他被朱高煦擾亂計劃的原因。 一步錯、步步錯,眼下吳高已經沒有了反攻的資本,拿下金州成為了他洗刷恥辱的最后一戰(zhàn)。 他十分清楚,遼事如此糜爛,他恐怕難以保全自己了。 只是不知道,在他走了以后,朝廷會派誰來接管遼東兵權?!案O窸窣窣……” 吳高還未想到來人會是誰,卻見先前離開的劉真又黑著臉走了回來。 “怎么了?”吳高皺眉。 “蓋州也降了?!眲⒄娴拖骂^,顯然覺得臉面無光。 蓋州守將是他一手提拔的人,卻不想這種時刻,他手下的人居然也投降了。 “意料之中……” 揉揉眉心,吳高只覺得距離自己被撤換是越來越近了。 他的擔心不是多余的,三日后的大軍開拔南下,兵馬不過才走出二十余里,他便接到了乘船到復州近海,劃小舟上岸的天使。 不出意外,吳高遭到了撤換,而頂替他的人是耿瓛,在解圍沈陽前督管軍隊的人是劉真。 “敢問天使,老夫可否在打下金州之后再南下入京述職?” 聽完了圣旨,香案前的吳高起身詢問了前來傳旨的官員,可得到的卻是搖頭:“陛下說了,請江陰侯即日出發(fā)南下,下官的船已經在復州海上游弋等待了?!?/br> “眼下能否收復金州,對于朝廷來說十分重要,天使可否網開一面?”劉真也起身為吳高說話。 “劉都督不要為難下官了……”那官員苦笑道:“如今廟堂已經因為遼事糜爛而吵成了一鍋粥,下官若是為江陰侯拖延,恐怕回去就要被下獄了。” “何況只是拿下五六千人駐守的金州,您擁兵萬九,何愁拿不下?” 這文林郎不知道金州城有多難打,只是一個勁的自以為。 吳高聽后也不奢求他聽懂了,只能轉身對劉真交代道:“若是渤海庶人親自領兵南下救援,那你即刻撤往九連城,我會請朝廷周旋,走朝鮮海路運糧給你的?!?/br> “末將明了……”劉真低下頭,鄭重作揖。 不多時,吳高便將朝廷賜下的調兵令牌交給了劉真,自己在文林郎及其護衛(wèi)的監(jiān)督下上馬,往復州返回。 瞧著他漸漸走遠的背影,劉真只覺得肩頭擔子沉重。 他是親自跟朱高煦一起打過仗的人,他很清楚朱高煦的勇猛。 正面作戰(zhàn),即便倍數(shù)兵力,他也不一定能與朱高煦打成平手,何況眼下朱高煦還有火炮與火器。 雖然他沒有直面吳高他們所說的渤海軍火炮和火器,可從兵卒的只言片語中,他還是能了解到那些火器的威力。 想到這里,他眺望遠處的大海,呢喃著:“我能守住遼東嗎……” 沒人回答他這個問題,而他也在短暫的糾結過后,率領一萬九千大軍與復州的一萬民夫往南邊的金州前進。 六月初六,他率兵抵達金州城下,而此時的金州比起半個月前多了更多守城器械。 一萬九千大軍開始在金州城北六里外扎營,劉真指揮吳高從遼北帶回的三千七百余騎兵與自己麾下的兩千騎兵繞過金州,去南邊打探金州中左所和港口的情況。 “這規(guī)模,恐怕有兩萬人了吧?” “差不多……” 金州城頭,被拔擢為指揮使的鄭峻看著城外那延綿的營盤,感嘆開口,一旁的崔均雖然年紀不大,卻老成的頷首認可。 “我們能守住嗎?” 鄭峻雖然打過仗,但規(guī)模都不大,反倒是崔均雖然小,卻與朱高煦連戰(zhàn)多場,經驗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