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會配合我們拿下云梯關(guān)，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繼續(xù)南下，飲馬長江岸，走靖江沙島過長江，登陸常州后，一路直奔京城，要趕在朱允炆逃出前，將京城包圍！”

    朱高煦的話很簡短，可卻代表了他們要奔襲一千五百里，并且還要越過淮河、長江兩道天險。

    古往今來，即便是以北向南打，面對這兩重天險，許多軍隊(duì)都在第一道的淮河防線就折戟沉沙，哪怕打到長江，也只能看著長江望洋興嘆。

    眼下，自家殿下開口就要帶著自己一群人渡過這兩重天險，奔襲朝廷最重要的京師。

    盡管知道這難度很大，甚至難以完成，但諸將卻紛紛作揖：“愿聽殿下調(diào)遣?。　?/br>
    說罷，塔失、多爾和齊、尼瑪察等人才詢問道：“淮河和長江有松花江和黑龍江寬闊嗎？”

    “哈哈哈哈……”幾人的話讓孟章等人笑了出來，瞬間沖刷了他們心中的沉重，最后還是徐晟笑道：

    “淮河的話，與黑龍江差不多吧，但長江可比黑龍江要寬，差不多有三五倍那么寬。”

    徐晟的話還是說得保守了，這個時代的長江可比后世要寬，哪怕是從京城渡江前往江浦這一段，距離也足有八九里，下游的揚(yáng)州府到松江府，更是可以達(dá)到夸張的四十余里。

    朱高煦選常州府，是因?yàn)檫@一段有靖江這個被長江泥沙沖刷出來的浮島。

    有這個浮島的存在，加上楊展他們的一百多艘船只，那完全可以在一個時辰內(nèi)護(hù)送上萬人過江。

    朱高煦不需要那么多，他只需要能在第一時間送六千騎兵包圍南京城，同時水師趁著夜色堵住南京通往上游的水路，那他就成功了。

    “殿下，要渡過淮河，得先擊敗在那里練兵的盛庸，他手中有兩萬在京精銳和四萬訓(xùn)練了半個月的屯兵。”

    胡綸開口提醒，諸將紛紛降低了聲音，等待朱高煦說話。

    只是面對胡綸所說的盛庸，朱高煦卻輕笑搖頭：“我若全軍匯集，別說是盛庸帶著六萬人去云梯關(guān)阻礙我，便是我外公走出，我也全然不懼！”

    朱高煦的外公，自然就是號稱大明萬里長城的徐達(dá)。

    他這話不是在貶低徐達(dá)，而是他相信眼下聚集在諸城的渤海軍實(shí)力。

    加急訓(xùn)練的六千遼南兵卒讓神機(jī)營人數(shù)達(dá)到了一萬五千人，除此之外再加上女真八衛(wèi)的兩萬四千人，以及自己麾下的六千漢少騎兵，合計是四萬五千人。

    一年的時間，朱高煦早已非鐵嶺的吳下阿蒙，吃了吳高一虧的朱高煦可沒閑著，王義他們在金州也不僅僅是幫忙砍木頭造船。

    如今的這四萬五千人，朱高煦不敢說如臂使指，但起碼不會再鬧出當(dāng)初鐵嶺之戰(zhàn)上萬人追擊，不過十幾步就陣型自亂的笑話了。

    “徐晟！”

    “在！”

    朱高煦開口，徐晟應(yīng)下。

    他緩緩起身，對徐晟開口道：“給你留三千神機(jī)營，你帶著全軍火炮在此等待朱成功，一旦朱成功抵達(dá)，你和他立馬將火炮送上船，一路南下淮河，炮擊云梯關(guān)！”

    “末將領(lǐng)命！”徐晟作揖，朱高煦將一塊調(diào)兵牌遞給他，他雙手接下。

    在他接下后，朱高煦繼續(xù)開口：“孟章領(lǐng)一萬二千神機(jī)營為后軍，趙牧你領(lǐng)六千騎兵為前軍，我親自統(tǒng)帥塔失、多爾和齊、尼瑪察等八人的女真八衛(wèi)。”

    “首戰(zhàn)即決戰(zhàn)，一戰(zhàn)定乾坤！”

    “拿下云梯關(guān)，渡過淮河，此戰(zhàn)告終，諸軍回家得見父母妻兒！”

    “我等領(lǐng)命?。　甭牭?jīng)Q戰(zhàn)由自己打響，營帳之中諸將紛紛覺得熱血上頭。

    他們在乎的是決戰(zhàn)嗎，并不是……

    他們在乎的，是朱高煦拿下京城后對他們的封賞，那才是能夠福蔭子孫的功賞。

    朱高煦示意諸將退下，諸將見狀也紛紛退下。

    朱高煦倒是準(zhǔn)備好好休息了，只是他的言論卻讓整個渤海軍處于亢奮之中。

    從龍之功，誰不想拿？

    要知道當(dāng)初跟隨太祖高皇帝從淮西走出的人，哪怕就是一個普通的兵卒，都起碼拿到了正六品以上世襲罔替的官職，那是真正與國同休的犒賞。

    除了這個，還有他們這一路征戰(zhàn)向南的戰(zhàn)功，這些戰(zhàn)功都被造冊，按照渤海的規(guī)矩，不管是留在關(guān)外還是遷往關(guān)內(nèi)，都能獲得上百乃至數(shù)百畝田地。

    兵卒們固然想家，可這些實(shí)打?qū)嵉年p才是他們現(xiàn)在最想要的東西。

    翌日，都不用朱高煦吩咐，許多兵卒不等天色發(fā)亮，就激動的開始收拾東西。

    明明京城距離他們還有一千五百余里遠(yuǎn)，可他們卻覺得，京城距離他們近在咫尺，榮華富貴也是一樣。

    朱高煦還未起夜，孟章、胡綸、徐晟、塔失等人就先后起夜指揮大軍出營了。

    站在灰蒙蒙的營外，幾人站在一起閑聊。

    原本眾人還在討論以前和前幾日攻打諸城的往事，但胡綸看了一眼營壘，隨后才緩緩開口道：“殿下，似乎不是世子吧……”

    “……”一句話說出，眾人瞬間沉默了起來。

    對啊，朱高煦不是世子，那他們打下京城之后怎么辦？

    “這不簡單？”塔失畢竟是海西女真人，沒有孟章這群漢人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道德感，他直接道：“讓殿下殿下做皇帝不就行了！”

    “不是這么論的……”孟章等人聽了要搖頭，塔失卻疑惑：

    “我們打下的京城，不讓殿下做皇帝，那誰做？”

    “殿下還有父親，還有燕王殿下呢?！毙礻蓪λч_口，塔失卻瞪大眼睛：

    “我們打下的京城，關(guān)殿下他爹什么事……”

    “你個蠻子，哪有兒子這對爹的？”

    “父子君臣你忘記了？”

    “你要害殿下不孝啊？”

    “你小點(diǎn)聲?！泵险碌热吮凰У陌l(fā)言嚇了一跳，連忙攔住了這個大聲嚷嚷的女真人，然后才開口道：

    “這件事情，我們幾個做不了主，等亦掌印、孫長史、朱都督和王都指揮使他們都到了京城再說?！?/br>
    “眼下與其擔(dān)心這個，不如擔(dān)心拿下京城之后怎么處理那個皇帝?！?/br>
    “那個簡單！”聽到孟章這么說，對朱棣與朱高煦關(guān)系還有些心虛的徐晟立馬狠辣起來。

    “不管誰見到他，想辦法弄干凈些，別讓他濁了殿下的眼睛。”

    “好！”

    “這個可以！”

    徐晟的建議贏得了眾人的贊同，與此同時營壘處也傳來了“殿下千歲”的聲音。

    孟章搓了搓發(fā)涼的手，對這幾人開口道：“都記得剛才的約定，別到時候心軟，讓殿下難辦?！?/br>
    “放心吧！”徐晟等人頻頻點(diǎn)頭，而營門處也傳來了朱高煦的聲音。

    “孟章，你們幾個人在那里嘮叨什么？”

    朱高煦疑惑看著站在路邊的幾人，孟章他們聞言也連忙笑著一路跑來：“殿下，我們在論江南的女人，塔失他說他想要個江南的女人當(dāng)媳婦。”

    “淮河都沒見到，你們就想到江南去了?！敝旄哽阈Τ雎晛?，同時招招手：

    “準(zhǔn)備準(zhǔn)備，可以拔營南下了！”

    《渤海紀(jì)事本末》：“三月己亥，上率騎六千往新城尋釁，時景隆聞太宗破敵于楊清水，留李堅以惑上，旋援白溝河，上聞景隆撤，教令諸軍匯諸城?！?/br>
    《明世宗實(shí)錄》：“三月，上率騎三千與景隆戰(zhàn)，景隆懼而避戰(zhàn)，撤至大清河北，又聞暉、聚陣沒楊清水，遂撤軍?！?/br>
    “上聞景隆走，與諸將曰：‘景隆走而堅膽怯，淮泗無人矣’，遂揮師南下，拔諸城，兵抵直隸?！?/br>
    第261章 軍民魚水

    “王三，魚！”“誒，徐二你好好丟?！?/br>
    海灘邊，兩個穿著簡陋麻衣的少年人在灘上撿魚，他們大約只有十二三歲，可卻已經(jīng)承擔(dān)起了為家里找副食的生活。

    在海灘邊撿些小魚小蝦，就是他們給家里減輕負(fù)擔(dān)的最好途徑。

    當(dāng)然，他們也可以去附近的城鎮(zhèn)中干些小活，例如前些日子他們就給人去搬卸糧食了。

    “唉……”高個少年王三嘆了一口氣：“撿了這么久也就三五條小魚，都不夠一鍋湯?！?/br>
    “有得吃就不錯了，這些天都不讓進(jìn)城里做工了，不然我們還能編草鞋去賣。”

    一旁在淺灘里找魚蝦的少年徐二回了一句，王三也道：“如果鎮(zhèn)上那般糧的活計每日都有就好了，我們也就不用撿魚種田了?！?/br>
    “你倒是想得美?！毙於^續(xù)回嘴：“搬十袋給一文，鎮(zhèn)上好多人都搶著搬，若是每日都有，一個月我一個人就能掙他個……好多個！”

    二人聊著鎮(zhèn)上搬糧食的事情，但王三卻搖頭道：“我聽說北邊的日照縣里，一些力工每天都有十二文的工錢，干一年下來，估計都夠我家一年的糧食了?！?/br>
    “那肯定不止，我聽鎮(zhèn)上的人說過，去縣里一年最少三兩銀子，別說吃一年，都夠買十五匹布了。”

    “那可真好，以后長大了我也要去縣里當(dāng)力工……”

    “快別說了，這里沒魚了，我們換地方。”

    “好……”

    兩個少年人暢想著日后進(jìn)入城中當(dāng)力工的美好日子，只是那樣的幻想終究是日后的事情，眼下的他們并沒能捕到多少魚蝦，只能垂頭喪氣的返回鎮(zhèn)子。

    在他們垂頭喪氣的返回鎮(zhèn)子的時候，一塊牌坊出現(xiàn)，在牌坊的道路盡頭是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鎮(zhèn)子。

    還沒靠近鎮(zhèn)子，兩個少年人就看到了許多穿著明晃晃甲胄的兵卒，而且他們還牽著一匹匹馬。

    那可是馬，兩個少年人一個月下來也見不到幾匹，可眼下卻足有數(shù)千乃至更多，幾乎將鎮(zhèn)子南邊的涂灘給占據(jù)了。

    “怎么這么多當(dāng)兵的……”

    “不知道，聽說北邊打的厲害，不會打到我們這里了吧？”

    “應(yīng)該不會吧……”

    兩名少年人忐忑無比的走進(jìn)鎮(zhèn)子，一路上許多穿戴明晃晃甲胄的兵卒都掃視他們。

    這些人長得健壯，比王三和徐二所見過的孔秀才還要健壯。

    他們路過時，也能見到不少兵卒坐在馬札上，手里拿著木質(zhì)的碗筷，臉龐大小的碗里有精細(xì)的白米飯和rou菜。

    王三和徐二看著那米飯rou菜，眼饞的咽了咽口水。

    “你們這魚多少錢？”

    兩小子還在咽口水，卻聽見有一人詢問他們，于是連忙停下腳步。

    回頭看去，比他們高出許多，身邊還跟著五六個兵卒的人在詢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