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結(jié)果，要比朱高煦南下造成的影響更大。

    只是李景隆沒想到，朱高煦會揮師南下，輕裝奔襲，只用五天就從諸城跑到了淮河。

    他敢這么做，一定有他的依仗，因此李景隆低下聲音。

    “渤海庶人敢于輕裝南下，必然有其依仗?！?/br>
    “其沒有攜帶輜重，很有可能將輜重丟給了水師，因此你們南下后需要注意截斷叛軍與海岸的聯(lián)系，盡可能將他們拉往內(nèi)地，截斷退路?！?/br>
    “此外，兩江渡口需要嚴(yán)防死守，長江水師也一定要扼守好?？?，不得松懈半分?！?/br>
    “我的話，你們將它帶給盛庸，讓盛庸上疏陛下，好生提防。”

    李景隆交代完一切，諸將也紛紛作揖稱“是”

    不多時，俞通淵與平安率在京聽cao鐵騎南下，而李景隆也將六萬大軍委托給了劉真和宋瑄，自己輕騎北上保定。

    舍棄大軍后，他只需要兩天就能抵達(dá)保定，屆時將朱棣擊退，他才有機會重新布置防線，調(diào)整兵馬圍剿江淮的朱高煦。

    不過即便到了此刻，他還是想不通朱高煦憑什么敢輕裝奔襲。

    第264章 長江天險

    建文二年三月三十，在春季的最后一天，北平上空忽然開始焦躁起來。俯瞰地表，兩支大軍于清晨時分列陣相對于白溝河。

    白溝河北，戰(zhàn)旗獵獵，號角長鳴，烏壓壓的延綿數(shù)里，一眼看不到邊，在他們身上那明晃晃的甲胄襯托下，這一隊伍仿佛一道矗立在白溝河北的鐵壁。

    白溝河南，同樣的大軍出現(xiàn)，他們身披同樣的鎧甲，手持同樣的兵器，排列成整齊的方陣，卻冷眼看著河北的大軍，宛如一道橫亙在河南的巍峨長城。

    河陽城，這個依托白溝河而修建的城池，在宋遼對峙時曾發(fā)揮過巨大作用。

    時隔四百多年，它再度發(fā)揮作用，成為了南軍可以依靠的城池，而北邊的燕軍則是站在空曠的河北地。

    白溝河寬不過一里，但卻隔絕了兩軍，成為了橫亙在兩軍中間的一道‘城墻’。

    誰要發(fā)動進(jìn)攻，就先得沖破這道‘城墻’，而連接這道‘城墻’的所有橋梁，都已經(jīng)被吳高、徐凱下令摧毀。

    “這數(shù)量，恐怕不下十萬，燕逆這是把能帶出來的都帶出來了?！?/br>
    河南岸，都指揮使胡觀眺望北岸燕軍陣仗，表情凝重。

    雖然隔著很遠(yuǎn)，可他依舊能看到不少烏壓壓的馬群。

    “聽聞韃靼國公趙脫列干率領(lǐng)數(shù)萬部眾南下歸附燕逆，燕逆手中可用騎兵，恐不下二萬余，與之交戰(zhàn)，必須依托水網(wǎng)，限其四蹄?！?/br>
    吳高將手握在劍柄上，表情同樣凝重。

    不過，相較于朱棣，吳高還是覺得朱高煦帶給自己的壓力比較大。

    他與朱棣交手，起碼能短兵相交，勝負(fù)在五五之?dāng)?shù)。

    可若是與朱高煦打，遠(yuǎn)了他拿炮打你，近了他又安排輜重車與火銃搭配，一邊得和他短兵，一邊還得防備他的火器，著實頭疼。

    “算算時間，曹國公眼下應(yīng)該到滄州了。”

    吳高看向漸漸明亮的天色，推算著李景隆何時能到達(dá)前線。

    與他一樣，河對岸的朱棣也在推算李景隆何時能到前線。

    “算算時間，李九江北上的七萬大軍，應(yīng)該還需要五天才能抵達(dá)此處，俺們得在五天內(nèi)擊垮吳高才行?！?/br>
    朱棣抓著大胡子，在他身邊多了許多生面孔。

    自全殲陳暉、滕聚所部后，得知李景隆回防，他立馬率領(lǐng)大軍撤回北平，同時接受了韃靼國公趙脫列干的投降，整編出了七千騎兵。

    這七千騎兵加上前番的三千小達(dá)子營，也有萬騎之多了。

    加上他原本的騎兵，以及俘虜陳暉、滕聚的騎兵，現(xiàn)在的他光騎兵就有兩萬六千余人。

    在他身后，還有五萬馬步兵，六萬步卒，合計全軍十三萬六千人。

    “殿下，若是我們能在此擊敗吳高，那南軍數(shù)量就驟降至二十萬，難以與我軍爭鋒了?！?/br>
    朱能開口的同時，一旁張玉也說道：

    “如果真的能擊敗吳高，屆時只要我軍渡過白溝河南下，完全可以和青州的二殿下配合，在北平廣袤平原上，將李景隆所部二十萬大軍包圍?！?/br>
    張玉開口同時，丘福也追隨道：“聽聞李景隆這次未與二殿下交手就北上，只留下李堅和南邊的盛庸那十萬兵馬來防備二殿下，屆時我軍南下，二殿下恐怕也能拿下不少城池，我軍可以以魯東三府為糧倉，進(jìn)而拿下徐州、直逼淮安?！?/br>
    行軍打仗不是看誰的大軍強大就能征服，而是要看誰的后勤做的更好。

    歷史上燕軍南下多次不成，不敢深入的原因就是沒有穩(wěn)定的糧倉。

    可眼下朱高煦拿下魯東三府大半之地，等到九月就能收獲數(shù)百萬石糧食，完全可以支撐燕軍進(jìn)攻徐州，逼近淮安的計劃。

    對此，朱棣也十分高興：“老二速度應(yīng)該比我們快些，說不定等我們打完這一仗，老二都已經(jīng)拿下青州府和兗州府了。”

    “到時候，俺們再拿下徐州，南邊的淮河便不足為慮了?！?/br>
    他們侃侃而談，暢想著和朱高煦匯合，一路打下徐州、拿下淮安。

    只是在他們的注視下，南軍的隊伍突然sao亂了起來。

    “怎么回事？來了援兵？”

    朱棣拿著從王義那里“借”來的單筒望遠(yuǎn)鏡打量南岸，雖然看不清楚，但可以看到一支輕騎隊伍出現(xiàn)在了南岸。

    “李九江到了？”朱棣愕然，因為能率領(lǐng)輕騎抵達(dá)河陽的，只有李景隆、俞通淵、平安幾人，而幾人都跟著李景隆活動。

    “這不可能吧？”朱能聞言不敢置信：“從德州到此處足有四百里，哪怕是上直精銳，也得五天才能趕到。”

    “俺也不信，可那架勢一看就是李九江?！?/br>
    朱棣拿著單筒望遠(yuǎn)鏡，好似一個偷窺狂，不斷窺探南軍情況。

    一旁的諸將很是著急，朱能更是直接道：“日后見了二殿下，得為弟兄們多討要幾個望遠(yuǎn)鏡才行?！?/br>
    “這李九江看架勢很著急啊……”

    朱棣看著那隊輕騎抵達(dá)就開始視察江防，頓時樂呵了起來。

    他還以為李景隆被他的大軍給嚇到了，想著如何防守自己，卻不想此刻的李景隆滿腦子只想著進(jìn)攻。

    “國公，您如此著急為何？”

    吳高與胡觀二人緊跟著李景隆，不解他為什么著急檢查江防，著急去看被破壞的橋梁。

    面對二人詢問，狂奔兩日的李景隆顧不得臉上狼狽，掃視四周后才凝重開口：“渤海庶人輕裝突襲了淮安，如今已經(jīng)渡過淮河，按照前幾日的速度來看，眼下恐怕已經(jīng)快要進(jìn)入揚州府境內(nèi)了?！?/br>
    “這……這……”胡觀愕然，吳高也是如此。

    饒是他曾與朱高煦交過手，卻也沒見過朱高煦這么瘋狂的一面。

    輕裝突襲淮南，打到淮南又如何？

    沒有輜重和火炮，他能打下?lián)P州城嗎？

    揚州城高二丈，寬三丈，即便是用艦炮來炮擊，也難以在短時間內(nèi)破城，更別提就算拿下?lián)P州，造船也需要幾個月時間。

    幾個月的時間，都夠云南、甘涼的沐春、宋晟勤王了。

    “想來他是有所依仗，來此地的路上我接到了沐陽塘騎的加急，其中渤海庶人之所以能快速拿下云梯關(guān)，首功便是上百艘戰(zhàn)船的火炮?！?/br>
    “如果他想，完全可以拆卸部分火炮走陸路去進(jìn)攻揚州，吸引長江水師馳援揚州，而后派渤海水師突襲長江口?！?/br>
    “因此，我已經(jīng)派人給盛庸、陳瑄送去了消息，不管朱高煦如何舉動，他們不得離開長江口半步?！?/br>
    李景隆來時路上已經(jīng)想清楚了，朱高煦無非就是想要吸引長江水師注意去馳援揚州，然后突襲江口。

    盡管這很難辦到，但只要有一點可能，李景隆都得伸出手將它掐滅。

    “賊軍數(shù)量，恐不下十萬眾。”

    李景隆眺望河北，表情凝重。

    最壞的事情發(fā)生了，朱高煦輕裝突襲淮南，朱棣傾巢而下白溝河，南軍陷入了兩面作戰(zhàn)中，并且南北跨度超過千里。

    這樣的距離，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需要一天半的時間才能將消息送到他的面前，傳遞回去又是一天半。

    一來一去三天時間，足夠改變很多東西。

    “修復(fù)渡口和狹隘處的石橋需要多久？”

    李景隆詢問吳高，吳高聞言卻遲疑片刻，而后推算道：“大約五天?！?/br>
    “五天……”李景隆聞言緊皺眉頭，可最后還是揮手：“修復(fù)渡口，另外派步塘沿白溝河布置，燕逆馬群甚多，完全可以沿河搜尋突破口，我軍為步卒，行動不便?！?/br>
    “下令將所有挽馬、乘馬集中起來，交給兩萬兵卒乘騎?！?/br>
    李景隆將全軍馬匹集中，進(jìn)而組建為馬步兵。

    這么做，可以說是拋棄了十萬人的機動性，但眼下他必須這么做。

    有白溝河作為阻礙，朱棣即便要渡河，也只能是一批批渡河，不可能十余萬大軍全數(shù)渡河。

    如此一來，兩萬人的作用就很大了。

    很快，吳高按照李景隆的交代開始cao辦，不多時一支不足兩萬人的馬步官兵被組成，他們開始沿河搜尋，而這一幕也被燕軍搜尋的騎兵所偵查，并傳回給了朱棣。

    “李九江這小子果然不好對付……”

    得到消息，朱棣抓了抓自己的大胡子，顯然對突然抵達(dá)前線的李景隆感到了棘手。

    不過哪怕李景隆抵達(dá)，卻也無法阻止他渡河決戰(zhàn)的決心。

    只要這一仗打完，屆時老二配合好自己，自己擔(dān)任主攻，頂多一年就能打到揚州，利用揚州船廠造船渡江而下。

    朱棣志得意滿，不再在意李景隆的舉動，而是讓麾下騎兵搜尋可以渡河的地方。

    “一…二…三！”

    “用力推！”

    在朱棣與李景隆二人角力時，已經(jīng)打到淮河以南的朱高煦卻正在率領(lǐng)大軍前往揚州的路上。

    并不寬闊的土路上，挽馬艱難拉拽著一輛輛炮車。

    淮南河網(wǎng)密布，官道雖然有五丈寬闊，但道路不算平坦，炮車行進(jìn)速度不是很快。

    偶爾遇到炮車卡住，馬步兵便紛紛下馬前來推車。

    三百門火炮和十個基數(shù)的彈藥，成功讓渤海軍從每日一百三十余里的行軍速度，下降到了六七十里。在這樣的速度下，朱高煦他們至今還沒有進(jìn)入揚州府境內(nèi)，不過也只距離二十余里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