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營盤之中，負責巡視宣光城的顧成興高采烈的大步走進大帳之中，這讓正在吃飯的眾人將目光投向了主位的沐春。

    他依舊冷靜，在顧成的消息帶到后，他就起身走到了帳內(nèi)的沙盤面前，看了看宣光的情況后將手放在了東面。

    “西面和南邊都被我們堵住了，他要突圍，只能順著水門渡過瀘江，然后順水而下前往紅河！”

    沐春說罷，瞿能也目露兇光：“我出兵去截他?！?/br>
    “不用?！便宕捍驍啵@讓瞿能目光轉(zhuǎn)為疑惑。

    “別忘了，朝廷給我們的任務(wù)是什么?！便宕禾嵝蚜琐哪芎椭T將，同時指著宣光城道：

    “放走胡元澄，他這兩萬多兵馬一旦南撤，第一件事就是募集起碼五萬民夫，這比我們四處亂找要來得快?！?/br>
    盡管沐春不喜歡這種屠戮百姓的方式，可朱高煦的意思他還是得照辦。

    越軍實力一般，胡元澄雖然有些小手段，但終究不是己方對手。

    放任他南下，能帶給安南更大的重創(chuàng)，并且還能不留把柄。

    想到這里，沐春對顧成和沐晟開口道：“不用管他，等他們一出城，立馬下令土司攻城。”

    “末將領(lǐng)命！”二人應(yīng)下，帳內(nèi)也沒有人質(zhì)疑沐春的決策。

    正因如此，當胡元澄趁著夜色打開城門，率軍出城開展突圍的時候，他的突圍進行的十分順利。

    兩萬五千大軍，除了中途逃跑了數(shù)百人，剩余兵馬都被他順利帶著渡過了瀘江，沿著瀘江北岸南下。

    隨著他們走出數(shù)里，胡元澄還勒馬看了一眼身后的宣光城。

    雖說火光不明，可胡元澄還是疑惑著站在原地，久久沒有下令大軍前軍。

    長史策馬來到他身旁，疑惑道：“殿下，為何不下令大軍繼續(xù)撤退，若是被明軍發(fā)現(xiàn)，我們恐怕……”

    “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焙慰戳艘谎鬯闹艿纳搅郑挚聪蜻h處的宣光城明軍營盤。

    “沐春驍勇善戰(zhàn)，多謀善斷，不可能會把宣光城的巡哨安排如此松懈，恐怕其中有詐。”

    胡元澄被沐春碾壓打了數(shù)日，并且也不是完全不知兵的人，自然看出了幾分門道。

    眼下突圍過于順利，反倒讓他有些不自信了。

    “殿下，不管明軍是否有詐，眼下都是我軍突圍最好時機，不可耽誤?！?/br>
    長史勸阻，胡元澄聞言也只能硬著頭皮帶領(lǐng)軍隊摸黑撤退。

    不過就他們撤退數(shù)里就逃走數(shù)百人的情況來看，恐怕天明時連萬人都不一定有。

    只是當下胡元澄也管不了這么多了，他只能期待突圍順利是因為沐春輕敵。

    懷揣這樣的想法，胡元澄向東南一路沿河狂奔。

    然而在他才走出宣光城范圍不久，沐春便從探哨手中得到了胡元澄突圍的消息。

    沐春如白日所安排的一樣沒有對胡元澄發(fā)起追擊，而是派出五百兵卒，每人背負五十斤的火藥包，帶著刨坑的工具，趁著夜色向宣光城墻發(fā)動襲擊。

    “轟轟轟——”

    當轟鳴的爆炸聲響起，一直沒睡的土司們將目光看向了沐晟與鎮(zhèn)遠伯。

    二人沒有任何舉動，直到黑夜之中傳來了馬蹄聲，他們才走上前了幾步。

    一隊哨騎從夜色中舉著火把出現(xiàn)，對著二人作揖：“沐都督、鎮(zhèn)遠伯，城門已經(jīng)被炸開，無人阻礙，看樣子賊軍是真的盡數(shù)突圍了。”

    “好！”顧成聞言看向沐晟，沐晟也轉(zhuǎn)過身去，對著數(shù)百名土司開口：“城中無人，朝廷只要男丁，其余你們自便，所有財貨在城門接受檢查上交，房屋不可焚毀?！?/br>
    “是……”土司們稀稀拉拉的回應(yīng)，目光里充斥著野心。

    很快，四萬余土司大軍開始向著被炸開城門的宣光城而去，與此同時整個宣光城都因為爆炸聲而嘈雜了起來。

    當百姓們發(fā)現(xiàn)街道和城墻上沒了兵卒，即便他們再愚笨也知道了胡元澄率軍拋棄他們而去的事實。

    大量百姓往城門方向逃跑，而土司大軍已經(jīng)在顧成和沐晟的指揮下包圍所有城門，三萬大軍從被炸開的西門進入宣光城。

    不多時，宣光城內(nèi)火光閃耀，廝殺之聲傳出，哪怕距離城池數(shù)里之外的明軍營盤都能聽個大概。

    帳內(nèi)，沐春聽著那些聲音，書寫信紙的筆鋒頓了頓，可卻依舊繼續(xù)書寫了下去。

    待書信寫完已經(jīng)是子時，他對帳門招呼了一聲，便將書信遞給了走入帳內(nèi)的一名百戶官。

    “將這份書信送往京北城，親手交給傅都督。”

    “若是京北城已經(jīng)告破，那便不用執(zhí)行信中內(nèi)容。”

    說罷，沐春示意百戶官退下，而百戶官也在退出大帳后率領(lǐng)百余騎將書信送往二百余里外的京北城。

    時間一點點過去，宣光鎮(zhèn)的嘈雜聲逐漸開始變得小聲，沐春也懷著略微沉重的心情躺到了榻上休息。

    翌日清晨，當沐春起床率領(lǐng)諸將走入宣光城的時候，整個宣光城內(nèi)大半房屋都被焚毀，街道上充斥著尸體與鮮血匯聚的血洼。

    “我不是下令說過不能焚毀房屋嗎？”

    沐春冷著臉看向沐晟和顧成，二人也面色難看，作揖解釋：“土兵不服管教，擄掠到了興頭上就開始縱火，我們也難以制止，不過犯事的土兵已經(jīng)被土司處決，”

    二人解釋過后，跟在他們身后的不少土司都心虛了起來。

    這時，沐春的目光掃視了諸多土司，那眸光讓他們下意識低下頭。

    “昨夜宣光城的所有繳獲，克扣一成?！?/br>
    他沒有給眾人商量的余地，而是直接宣布結(jié)果，并轉(zhuǎn)身走向更深處。

    土司們面面相覷，還有人出聲謾罵不守規(guī)矩的人，但卻無一人敢于質(zhì)疑沐春的處置。

    “這群家伙見到了火炮的厲害和安南的下場，倒是不敢如之前一樣叫囂了?！?/br>
    跟著沐春走遠的何福看了一眼土司們，跟上沐春說了這么一句，并詢問道：“你應(yīng)該知道土兵擄掠后難以控制?！?/br>
    “我知道，所以才會下令說不能焚毀房屋。”沐春看了一眼何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不這么做，又如何多克扣一成繳獲？”

    “嗯？”何福愣了一下，隨后反應(yīng)過來爽朗一笑，搖著頭繼續(xù)與沐春向深處走去……

    第323章 討債兄弟

    “放走他們？”

    冬月二十四日，明軍入安南的第十日，當傅讓剛剛接到沐春的手書，他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南邊。

    在他的南方，此刻的京北城正在火煙升起，城墻殘缺不堪，城門也被炸開。

    不遠處，數(shù)萬民夫正用粗布遮蓋下半張臉，將一具具越軍尸體丟入北江之中。

    顯然，沐春的信使來晚了。

    “國公說，若是京北已經(jīng)告破，那便不用遵守了?！?/br>
    百戶官也是叫苦不迭，他已經(jīng)快馬趕來，卻不想東路軍的攻勢居然這般迅猛，連京北都被攻破。

    “老傅！”

    忽的，馬蹄聲與叫嚷聲響起，與他熟悉的林粟翻身下馬。

    不清楚此地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林粟一路小跑而來，對傅讓作揖道：“多邦城的越軍撤走了，升龍城的錦衣衛(wèi)與西廠弟兄也派人前來傳信，說是胡漢蒼已經(jīng)帶著升龍的一千護衛(wèi)和多邦城的五千人向興化撤去?！?/br>
    “逃去興化了？”傅讓皺眉，隨后對西路軍的百戶官說道：

    “你休息一夜，明早將這條消息帶給黔國公，請他率軍與我匯合于升龍城。”

    傅讓將原本的匯合地點從多邦城更改為了升龍城，這讓百戶官有些猝不及防，但還是在反應(yīng)過來后作揖應(yīng)下：“是！”

    百戶官被一旁的張輔派人帶走，傅讓也接過了林粟遞來的消息，一目十行看了個清楚后合上。

    “我們得快些，那群豪強兵馬如果知道胡漢蒼棄守升龍，恐怕會比我們先一步入升龍?！?/br>
    “你率兩千騎兵去接管升龍?！备底屄勓圆患偎妓鳎瑫r對身邊的張輔開口：

    “留四千人分別駐守京北和多邦，我們帶剩下的八千人直撲升龍城！”

    “末將領(lǐng)命。”張輔作揖回禮，林粟也趁機接過調(diào)兵牌，調(diào)遣東路軍的兩千騎兵直奔升龍城而去。

    待林粟南下，張輔也開始集結(jié)兵馬分駐并接管京北各縣，同時與傅讓率兵南下。

    三十里的距離并不算遠，唯一難住他們的是渡過紅河。

    因此，東路軍在渡河這件事情上耽擱了足足一天才將八千余人盡數(shù)帶過紅河，抵達了被林粟所接管的升龍城。

    升龍始建于唐初，為唐朝交州總管府轄下的宋平縣，是當時交州北部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

    在唐末脫離大唐獨立后，相繼有三個王朝將這里設(shè)為京城，而今已有近八百年的歷史。

    作為曾經(jīng)的大越國都，升龍城并不如南京城那般繁華，可放在中南半島上卻是首屈一指的繁華。

    故此，當傅讓與張輔二人來到升龍城外的時候，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周長數(shù)里，具有異域感的城池。

    由于脫胎于中原，因此升龍城的許多設(shè)計理念都與中原不謀而合，整個城池分為禁城、皇城、京城、內(nèi)城和外城等多個部分，與中原別無不同。

    “大軍進城?！?/br>
    傅讓交代一聲，便等待著明軍率先進城，徹底將升龍城接管。

    等到確認安全后，傅讓這才與張輔在不少兵卒的護衛(wèi)下進入升龍城。

    升龍城外平坦稻田密布，即便是冬月也依舊存在著水稻。

    進入升龍城后，它的外城不如南京城寬廣，而是由屋舍街道構(gòu)成的生活區(qū)。

    沿著磚石壘砌的御道前往京城，一路上傅讓他們可以看到如皮行、銅行、棉行、糖行、麻行、桃行、帆行等商行。

    雖說戰(zhàn)事爆發(fā)，可明軍接管升龍城后，這些商賈反倒敢于開門做生意了。

    傅讓沒有過多停留就進入了內(nèi)城，并且并沒有停留太久，而是直奔皇城而去。

    不得不說，安南雖然位于中南半島，可居住在此的歷代君王卻很會享受。

    皇城之內(nèi)，御苑園林景色秀麗，亭臺樓殿金碧輝煌，時不時可以見到高聳的寶塔與寺廟。

    他們在皇城之內(nèi)的御道上見到了苦等許久的林粟，林粟身旁站著一堆兵卒，手里抱著許多文冊。

    傅讓見狀策馬上前，隨后翻身下馬，走上前詢問道：“如何？”

    “胡漢蒼走的匆忙，許多東西都沒有帶走，其中就包括了安南的許多《國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