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真是洪武年間就歸順朱棣的蒙古人，與朱棣多次征討蒙古，因此朱棣對他比較信任，這次拷問的事情也都交給他。

    “回陛下，情報都差不多，阿魯臺確實在清州里，并且有三萬左右的主力和二十萬左右的部眾?！?/br>
    “除了這些，阿魯臺還在哈剌溫山脈西側(cè)的草原分別布置了十幾個千戶，看樣子他的兵力在五六萬左右，部眾不低于四十萬?！?/br>
    “匯報消息的這些部落在遭遇我軍的塘騎前，大多都給所轄自己的千戶發(fā)去了信使，我們的時間不多了?！?/br>
    火真說完，朱棣也立馬起身：“全軍向清州里進軍，俺要打這個阿魯臺一個措手不及！”

    “末將領(lǐng)命！”火真作揖應(yīng)下，帳內(nèi)王義、朱能等人也紛紛起身應(yīng)下。

    很快，獲知阿魯臺確切消息的朱棣留下兩千騎兵押送被俘的數(shù)千蒙古人和上萬牧群向孟章所部營盤而去，他自己則是率領(lǐng)兩萬余騎兵向著北邊的清州里殺去。

    連炮彈帶炮車的火炮被涼皮挽馬拉拽，雖然速度快不起來，但也足以跟在騎兵背后趕路。

    此時明軍距離阿魯臺不過二百里，因此當明軍開拔不過半日后，身處清州里的阿魯臺就得到了消息……

    在廣袤的草原上，湖泊閃耀著翠綠的光芒，十余萬蒙古人依水而居，過著樸素而自由的生活。

    向北望去，一座宏偉壯觀的石頭城池屹立在湖泊北岸，城池附近還有一些石屋子，不大的石頭房子，堅固耐用，像是蒙古人們對安全的寄托和珍視，不過這些石屋子只有千戶以上的將領(lǐng)才能居住，普通的牧民是無法費心居住的。

    并不是他們沒有能力建造，而是他們沒有資格。

    正如城外的草原上那成群結(jié)隊的百萬牛羊一般，雖然它們的數(shù)量足夠居住在這里的蒙古人吃上幾個月，可它們卻不屬于普通的蒙古人。

    即便在這美麗而寧靜的草原上，那令人厭惡的條條框框和階級卻依舊存在。

    “駕！駕！”

    “軍情萬急，都讓開??！”

    當著急叫嚷的信使策馬而來時，許多牧民對于所謂的軍情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下意識的躲避。

    這里是距離捕魚兒海北部四百余里外的闊灤海子（呼倫湖）北部，也是眼下韃靼本部賴以生存的地方。

    相較于底層牧民的麻木，作為利益既得者的一些萬戶、千戶則是對所謂軍情十分上心。

    他們根據(jù)信使來時的方向猜到了這次的來敵是誰，故此紛紛緊張起來?！白?！去太師那！”許多將領(lǐng)開始上馬前往此刻阿魯臺居住的地方。

    在那簡陋的石城子內(nèi)，依舊存在了各樣的房屋和街道。

    當然，它們無法與南邊的城池相比，但依舊是蒙古人此刻最拿得出手的城池。

    他們來到了石城子中心的一處由石墻圍起來的院子門前，千戶官們得以進入其中。

    石墻內(nèi)是可以帶走的帳篷，它的面積很大，足以容納上百人。

    坐在其中主位的，是一個穿著肥大窄袖鑲邊蒙古袍的彪壯中年男人。

    他的長相很符合漢人認知中的蒙古人的長相，盤圓臉，細長眼，留著蒙古人標志性的短須。

    此時的他剛剛聽完東南方向信使的匯報，這才知道明軍居然越過了自己在南邊布置的防線，來到了距離自己不足二百里的地方。

    “去把阿力臺、失捏干、也先孛羅他們都叫來！”

    見到帳內(nèi)來人，阿魯臺吩咐眾人去傳那些能夠主事的人。

    在他們的通傳下，阿速、哈喇嗔、舍奴郎等十個部落的頭人開始聚集起來。

    阿魯臺的出身并不算好，他是元順帝麾下阿速衛(wèi)出身的軍官。

    由于阿速衛(wèi)在鎮(zhèn)壓元末紅巾軍時不戰(zhàn)而逃引發(fā)潰敗，因此遭受許多蒙古人的鄙視。

    可即便如此，當阿速衛(wèi)仍然是元順帝能調(diào)動的少數(shù)軍事力量之一。

    在元順帝北逃后，明軍持續(xù)對北元進行軍事打擊，加上北元又內(nèi)訌不止，因此蒙古力量一再削弱。

    這時候，指揮了阿速衛(wèi)殘軍的阿魯臺就逐漸崛起，他麾下的原阿速衛(wèi)士兵也因此形成了阿速特部。

    捕魚兒海之戰(zhàn)后，在明軍的持續(xù)進攻下，北元逐漸只剩了兩個能被明朝重視的大軍頭，一個是衛(wèi)拉特的馬哈木太師，一個就是阿蘇特的阿魯臺太師。

    這兩人各自都接受了明朝的封爵，然后吞并其他蒙古部落，而明朝就此稱馬哈木的勢力為“瓦剌”，稱阿魯臺的勢力為“韃靼”。

    在阿魯臺的吞并和拉攏下，許多蒙古部落歸順于阿魯臺，就此永謝布蒙古人的雛形就形成了。

    永謝布以阿速特和哈喇慎這兩個來自色目人雇傭軍的蒙古化后裔為主要核心，并聯(lián)合蒙古化的西夏人唐古特部，收編云需宮的養(yǎng)鷹人，拉攏一部分南下的布里亞特、巴爾虎和晃豁壇。

    由此形成了以阿速特部為龍頭老大，共同以漢語“云需宮”為部族認同的永謝布蒙古人。

    別看他們是湊湊合合出來的部落，但他們卻是一直支撐北元的重要支柱。

    “明軍來犯，他們的數(shù)量不清楚，但我想應(yīng)該不會太少?！?/br>
    面對阿哈喇嗔、舍奴郎、孛來、當剌兒罕等十個部落的萬戶和千戶，阿魯臺講述著當下正在發(fā)生的事情。

    “他們距離我們不足二百里，來的也是時候，剛好挑我和月魯帖木兒（鬼力赤）鬧翻的時候?！?/br>
    “我已經(jīng)向闊連海子（呼倫湖）四周的幾個千戶發(fā)出了軍令，他們很快會帶著部眾聚集到這里?！?/br>
    “這么一來，我們手上起碼有四萬兵馬?！?/br>
    阿魯臺說著自己的布置，下面的貴族們也開口道：“牧群和婦孺必須先轉(zhuǎn)移，要不然就是我們主動出擊！”

    “這次帶兵的明軍將領(lǐng)是誰？”

    “應(yīng)該是朱能或者張玉、王義、孟章……”

    “張玉不是已經(jīng)老邁被調(diào)回了嗎？”

    “什么時候的事情？”

    “幾年前……”

    “王義和孟章是誰？”

    “之前跟哈剌兀他們打仗比較厲害的幾個漢人將領(lǐng)?！?/br>
    不得不說，韃靼部的信息十分滯后，他們甚至連張玉被調(diào)回都不知道，還以為防守北邊的是張玉和朱能。

    至于王義、孟章，如果不是韃靼部和東邊的的兀良哈有往來，恐怕他們都不知道這兩人是誰。

    “好了……”

    瞧著他們爭論不出結(jié)果，阿魯臺直接開口道：“我已經(jīng)派出了塘騎，明軍如果知道我們的駐牧地，應(yīng)該也往我們這邊尋找來了。”

    “當下首要的，是先把部眾和牧群轉(zhuǎn)移，以示敵弱來引誘明軍追擊，最后選擇一個地方設(shè)伏?！?/br>
    阿魯臺也十幾年沒有和明軍交手了，雖然從兀良哈那邊獲得了不少情報，但他并不覺得這些情報有用。

    兀良哈的戰(zhàn)斗力在他們看來，和強大一些的馬匪沒有區(qū)別。

    “徐達、常遇春、馮勝、傅友德、李文忠這群人已經(jīng)死了，明軍那邊的將領(lǐng)除了已經(jīng)當上皇帝的朱棣和他的兒子朱高煦外，其它人沒有什么可以值得我們重視的?！?/br>
    阿魯臺站了起來，貴族們聽聞過后也紛紛起身，不過還是有人提出疑問。

    “朱棣上次領(lǐng)兵滅了兀良哈，這次會不會也是他領(lǐng)兵？”

    “有可能”阿魯臺承認了這種可能，但他依舊鎮(zhèn)定：“即便是朱棣領(lǐng)兵來，我們也無需緊張?！?/br>
    “南邊的明軍已經(jīng)有十五年沒和我們交手了，這十五年間我們實力得到發(fā)展，他們?nèi)绻€像之前一樣狂妄自大，那只能得到一場慘敗?！?/br>
    “現(xiàn)在按照我的吩咐，準備引誘他們進入口袋，一舉吃下他們！”

    隨著阿魯臺定調(diào)，很快清州里的部眾開始向北邊的斡難河遷徙，而阿魯臺也開始召集就近的幾個千戶，并親率本部三萬騎兵補給了rou干、奶酪等食物，開始向著東南方向進軍。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要面對的對手是誰，只是在他看來，只要不是朱棣和朱高煦領(lǐng)兵，那這一場并沒有太大難度。

    晝夜奔襲中，阿魯臺與幾個千戶匯合后，在翌日正午聚集了接近四萬的兵馬。

    當他們聚集在草原上時，那明晃晃的甲胄讓人眼花繚亂，雖然甲胄質(zhì)量不如明軍，但能拉出四萬披甲騎兵，這放在歷代游牧史上也是極為了不得的存在了。

    要知道即便放到三百年后，和清朝拉鋸百年戰(zhàn)爭的準噶爾也不過才五六萬兵馬，能拉出和清朝對陣的兵馬數(shù)量從未超過三萬。

    擁有如此力量的阿魯臺，自然有自信和明軍打一場。

    在他的布置下，哨騎以千人為隊南下，分散支援，而他們的任務(wù)就是吸引明軍主力進入自己所設(shè)的口袋中。

    “唏律律……”

    “嗶嗶——”

    遼闊草原上，當明軍塘騎保持一定速度向北進發(fā)時，刺耳的哨聲忽然響起。

    “發(fā)生什么事了！”

    中軍之中，負責(zé)率領(lǐng)這支騎兵的丘福眉頭緊皺，而前方傳來的消息卻讓他喜出望外。

    “淇國公，前面發(fā)現(xiàn)胡人騎兵，不低于千人！”

    當千戶官匯報前方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丘福立馬激動道：“敵軍可曾發(fā)現(xiàn)我們？”

    “看兵馬動向，未曾?！?/br>
    千戶官如實回答，畢竟明軍塘騎也有屬于自己的塘騎，在這一千人前面是十余名手持望遠鏡的塘騎。

    除非蒙古人能看到二三里外的幾個人影，不然只有明軍偷窺他們，沒有他們偷窺明軍的道理。

    “好！”聽到這樣的好消息，丘福激動的磨拳擦腳。

    “傳我軍令，全軍從側(cè)翼迂回背擊，先吃下這一千騎兵，給全軍拿個好彩頭！”

    丘福不假思索的就要吃下這支騎兵，旁邊的千戶官聞言則是小心翼翼道：“要不要先匯報陛下，亦或者向同安侯、武城侯、安平侯他們求援？”

    千戶官所說的三支兵馬分別是火真、王聰和李遠三人所轄兵馬。

    由于朱棣在搜索韃靼本部時十分謹慎，因此他并沒有直接將上萬兵馬交給自己的這些老兄弟，而是讓他們各自率領(lǐng)一千人充為塘騎，搜尋阿魯臺在闊灤海子外圍的兵馬。

    “時不我待，給陛下傳消息求援都可以，但我們必須現(xiàn)在行動起來！”

    丘福倒是沒有自大到以為自己一千人在吃下對方一千人的情況下，還能穩(wěn)吃對方援軍。

    不過在他看來，在陛下率領(lǐng)援軍抵達前，自己肯定能先吃對面這一千人，拿下全軍首功。

    “可是……”

    千戶官還想多說，丘福卻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覺得我不會打仗？”

    “末將不是這個意思！”聞言千戶官連忙解釋，丘福倒也沒有小心眼，只是拿著馬鞭指向前方：

    “你現(xiàn)在親自帶十人去傳消息，其余人跟隨我迂回側(cè)擊這支胡騎……駕！”

    丘福說罷，一馬當先的出發(fā)，而他所帶來的數(shù)十名家丁見狀也紛紛跟隨出發(fā)。

    其余騎兵面面相覷，看了一眼己方的千戶官。

    “瞧我干嘛，跟上?。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