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節(jié)
陳昶說的頭頭是道,并不以武官的身份來粉飾什么,而是說程匯元將來會是一個清官。 這么一來,就讓旁邊為孔府求情的不少文官臉色難看了。 清官被殺,他們這群人包庇孔府,豈不是說他們是貪官? 這個陳昶,果然是牙尖嘴利! 眾人氣得牙疼,卻又拿陳昶毫無辦法。 “夠了,此事我已經(jīng)有了定奪,你們自己把廣場上的東西給撿干凈,滾出宮去!” 朱高煦沉聲呵斥眾人,轉(zhuǎn)身便要走回武英殿。 見狀,文官們立馬急了,合著皇帝只聽武官們的說辭,壓根不聽他們的。 “陛下,臣等并不支持孔笙,也認為孔笙應該依律處置,但臣等也認為不能對孔府嚴懲?!?/br> “陛下,孔府存在,可以更方便朝廷治理天下,推倒重來只會讓現(xiàn)有的制度出現(xiàn)問題,完全是得不償失?!?/br> 在官員們看來,儒家在這個時代的表現(xiàn),還絕對算不上落后,甚至具有一定的先進性。 不得不說,他們說的有一定道理。 孔家之所以能一直活的很舒服,恰恰是儒家的先進性。 孔家代表著圣人之后,他們與儒家本質(zhì)不是一派人,只是儒家需要他們,而他們可以利用儒家來幫皇權(quán)做事。 因為這種特殊性,所以只要統(tǒng)治者還是封建階級,就肯定會用得到他們。 哪怕是資產(chǎn)階級的統(tǒng)治者,也一樣希望充分利用他們。 后世他們之所以被推倒,是因為他們碰到了無神論者的政覺。 如果朱高煦是一個合格的封建統(tǒng)治者,那他也會很好的利用孔家,可他不是。 他既然推動了工業(yè)革命,那就早就做好了從封建統(tǒng)治者轉(zhuǎn)變的準備。 況且在他看來,百姓完全不用愚弄,只要給他們好日子過,朱高煦并不認為會有人想要造反。 推倒一個孔家,整個山東的負擔都會下降許多,而朝廷也能得到許多耕地,讓百姓過上更舒服的日子。 這樣的機會并不多,當下就是一個。 “你們口口聲聲說按照律法來,那我問你們,《大明律·吏律》與《刑律》中,對私殺官吏是什么處置?” 朱高煦停下腳步,轉(zhuǎn)身質(zhì)問群臣,群臣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這種時候,反倒是徐晟伸著脖子大聲道:“依照《吏律》,官吏不得制造苛捐雜稅,但百姓也不得抗稅,抗稅者以家產(chǎn)抵稅,此外若是抗稅者毆打官吏,依律查抄所有家產(chǎn),流配三千里?!?/br> “依照《刑律》,若有人私殺官吏,不論宗親、官吏、百姓,主犯凌遲,從犯腰斬,親族三服內(nèi)流配!” 徐晟有備而來,文官們看著他的目光更不善了。 只是面對這不善的目光,他就好似一個開屏的孔雀般,故意把身子站直,生怕旁人看不到他。 “朕問你了嗎?”朱高煦冷著臉斥責道: “你一個武官瞎摻和什么政務,這里那么多六部六科都察院的官員,難道他們還需要你提醒嗎?!” “臣,唐突……”徐晟躬身作揖回禮,言語卻壓根沒有什么歉意。 文臣們的臉色也不好看,顯然他們都聽出了皇帝話里的話。 武官都知道的事情,他們這群文官能不知道? “依律就是依律,不管是宗室還是官員,亦或者是百姓,凡是有人敢在朕的治下私殺官吏,都只有依律處置的下場!” 朱高煦隆聲開口,原本這條律法是他為了懲治藩王而設(shè)計的,甚至他都覺得這條律法在洪熙年間頒布后,第一個觸犯律法的人不是齊王就是岷王,可結(jié)果居然是孔府的人。 對此,朱高煦也只能說這算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原本打向藩王的子彈,卻被孔府跳出來接下了。 “陛下,難道就不能……” “夠了!” 禮部尚書宋禮狼狽的作揖,朱高煦卻直接呵斥:“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孔府的事情朕已經(jīng)下了敕令,若是再有人敢來武英殿廣場跪著說孔府無罪,那朕就用弓箭親手射死他!” “孔府之人私殺官員都能無罪,那朕身為天子,是不是也有隨意射殺無辜官員的權(quán)力?” “如果沒有,那是不是說明孔府才是天子,而朕不過是偽天子?” “如果有,那是不是日后的歷代皇帝無需理由就能擅殺臣子?” 朱高煦質(zhì)問宋禮,宋禮這下不敢回應了。 這話若是朱棣說,那群臣并不會重視,但如果是朱高煦說,那群臣還真不敢來,因為這位洪熙皇帝是真敢這么做。 或者說,官員們?nèi)绻_了這個頭,那按照朱高煦的這個思路,日后凡是和皇權(quán)作對的官員,皇帝連把柄都不需要抓了,直接弄死完事。 官員們是不希望孔府倒下,可他們更不希望倒下的是自己。 因此,他們只能老老實實的看著朱高煦拂袖而去,最后無奈將地上的官袍、笏板、烏紗帽給撿起,狼狽離開了武英殿廣場。 在他們走后,武官們也趾高氣揚的離開了武英殿廣場。 茶余飯后,他們戲稱這件事為“武英殿之戰(zhàn)”,言語間頗為自得。 隨著他們陸續(xù)離開,看了半天戲的朱高燧和朱高熾也嘖嘖幾聲離開了外廷。 與此同時,返回武英殿內(nèi)坐下的朱高煦算是吐出了一口惡氣。 他這邊坐下,亦失哈便上前為他倒了杯茶水。 朱高煦端起抿了一口,潤了潤喉嚨后才開口道: “你替我手書給我父親,讓他不要插手這件事,我敢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br> “另外,下敕令給胡綸,若是兵力不足,山東、河南兵馬都可以歸他節(jié)制?!?/br> “派個親近人告訴他,山東百姓日后日子如何,就看他這場案子辦的如何了?!?/br> 放下茶水,朱高煦瞥了一眼亦失哈,亦失哈聞言,額頭不免滲出冷汗。 “殿下,真的要把孔府一網(wǎng)打盡?” “難不成留著他們唱戲?”朱高煦反問亦失哈。 見狀,亦失哈回禮應下,不多時便派人將敕令送往了曲阜。 消息送抵曲阜已經(jīng)是兩日后,得到敕令的胡綸臉色不太好看,尤其是聽到武英殿太監(jiān)轉(zhuǎn)達的那些話后,他更是不免忐忑起來。 思前想后,他還是轉(zhuǎn)身對自己身邊的三名指揮使下令道: “傳令,孔府嫡系、旁系、姻親,凡是能找到證據(jù)的,都給我算入此次案中。” “找不到證據(jù)的,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證據(jù)來!” “下官領(lǐng)命!”聞言,三名指揮使心里一緊。 胡綸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但凡與孔府有關(guān)的,不管是什么關(guān)系,能涉及最好都涉及進去。 要知道孔府在山東、河南、淮北地區(qū)盤踞多年,其關(guān)系盤根交錯,若是想要一舉將其拔出來,那恐怕規(guī)模不下于解縉、紀綱等案子。 更重要的是,這次要的結(jié)果不是正不正確,而是夠不夠干凈…… 第475章 父債子還 “我乃圣人之后,你們不能對我用刑,不能……額?。。?!” 山東兗州府曲阜縣菜市口,一身囚衣的孔笙被人扒光了衣服綁在架子上。 昔日的孔秀才,如今成為了案板上的rou,隨著凌遲師傅的手在晃動,他血rou被一片片割下來。 在師傅身旁,兩名醫(yī)生麻木看著師傅的cao作,只是在師傅疲憊時上前為男子撒上止血的金不換藥粉,防止他失血而死。 饒是如此,這孔笙也沒撐到三千刀,僅四百二十七刀便已經(jīng)咽氣斃命。 血腥的一幕讓四周百姓不乏干嘔者,而一處酒樓上的胡綸眼看孔笙斃命,伸手拿起酒杯抿下一口:“按照計劃,動手!” “是!”站在他身后的三名指揮使作揖行禮。 在他的吩咐下,孔笙九族內(nèi)的所有人盡數(shù)被論罪,而作為朝廷目標的孔府,則是以私藏前元官服、印章,私刻詆毀太祖高皇帝石刻,以及勾結(jié)山東官員以權(quán)謀私等等罪名牽連。 一時間,山河二省連帶南直隸江北地區(qū)都不由震動起來。 在這樣的震動中,朱棣也帶上萬騎兵與兩萬輔兵返回了北京城。 由于朱棣自覺沒有太大戰(zhàn)果,故此特意派人告訴朱高煦,別為他準備什么慶功的國宴。 交還兵馬后,朱棣便氣呼呼的返回了大明宮。 身為人子,朱棣遠征歸來,朱高煦自然要前往大明宮去看看他。 穿過長廊,朱高煦龍行虎步的向前走去,朱瞻壑和朱瞻基則是穿著鴛鴦戰(zhàn)襖緊跟他身后。 “爹,其實我們這次的戰(zhàn)果也不錯了,繳獲了兩千多頭牛和上萬只羊,還俘虜了一千多個逃亡的綽羅斯部眾……” “這些成績和你爺爺以前的成績相比,寥寥勝無?!?/br> 朱瞻壑自覺戰(zhàn)績已經(jīng)不錯,可朱高煦頭也不回的對他進行教育。 不多時,他帶著倆小子來到了養(yǎng)心殿前,但見王彥唱禮“陛下駕臨”,殿內(nèi)頓時跪倒一片。 走入其中,朱高煦果然看到了一身鴛鴦戰(zhàn)襖的朱棣正坐在主位,表情略帶郁悶。 旁人若看了,肯定以為朱棣正在生自己的悶氣,覺得戰(zhàn)果不顯,但朱高煦太清楚老爺子了,他可不是生悶氣,而是在演戲給自己看。 “您們都出去吧?!?/br> 朱高煦瞥了一眼朱瞻壑他們,王彥見狀連忙帶著太監(jiān)們走出,朱瞻壑也被朱瞻基拉著走出了養(yǎng)心殿。 在他們走后,朱高煦走到朱棣身前為他斟茶,輕聲開口道: “人都走沒了,父親何必還要繼續(xù)演戲呢?” “演戲?”朱棣表情錯愕,不敢置信的看向朱高煦:“你覺得朕是在演戲嗎?” “您這次北征成果不大,固然會有幾分脾氣,但卻不會把脾氣表露臉上?!敝旄哽銓⒉杷f過去,朱棣也順勢接過。 瞧著他那模樣,朱高煦嘴角一挑,陽光透過窗子斜照他臉上,照得他目光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