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節(jié)
價值十幾萬貫的金銀,還有一萬頭耕牛和五萬只羊。 單說價值,恐怕不低于三十萬貫。 不過朱高煦并沒有接受,而是將禮單放在一旁說道:“天朝和朕并不貪圖你們的金銀和牧群?!?/br> “你們的心意,朕已經(jīng)看到了,禮物講究禮尚往來,金銀你們帶回去,牧群可以留下?!?/br> “稍許會有官員與回賜你們禮物,你們也帶走吧?!?/br> 大明朝不缺十幾萬貫的金銀,但上萬耕牛和五萬羊群確實是當(dāng)下西域欠缺的東西。 伊犁河谷的牛需要馴化才能耕作,而這一萬耕牛如果運用得當(dāng),每年能開墾數(shù)萬畝耕地,是筆不小的財富。 “是……” 沙哈魯和兀魯伯松了一口氣,因為他們感覺到了朱高煦語氣變軟的態(tài)度變化。 其實在他們來的路上,便已經(jīng)得知鄭和率領(lǐng)兩萬海軍在忽魯謨斯靠岸的消息。 顯然,如果北邊真的爆發(fā)戰(zhàn)事,鄭和恐怕會重現(xiàn)當(dāng)年在波斯作戰(zhàn)的雄風(fēng)。 因此當(dāng)下之急,取得朱高煦和大明朝的原諒,才是他們最需要做的事情。 當(dāng)他們需要大明朝原諒的時候,朱高煦的計謀便已經(jīng)達到了目的。 “上膳吧?!?/br> 朱高煦示意胡季,胡季也頷首派人前去傳膳。 盡管冬季的河中沒有什么新鮮蔬菜,但野物還是比較多,能做的膳食也并不少。 宴席間,朱高煦拿著酒杯坦然道: “朝廷現(xiàn)在拿下了西域,便要好好的治理西域,日后你們和月既別都可以來養(yǎng)夷城互市,朝廷也會為了你們的互市而修建一條鐵路來到養(yǎng)夷城?!?/br> “當(dāng)然了,這條鐵路沒有十幾年之功是修不成的?!?/br> 朱高煦一提到修鐵路,沙哈魯便緊張起來,他主動笑道: “陛下,即便沒有鐵路,我們也能前往京城互市?!?/br> 顯然,他并不希望大明將鐵路修到自己的家門口。 然而他只是笑著試探一句,朱高煦的臉色便冷了下來:“朕不是在和你商量這件事?!?/br> 一時間,沙哈魯整個人變得尷尬起來,臉色都紅潤了幾分。 兀魯伯見狀,當(dāng)即笑著起身道:“這是自然,陛下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父親的意思并非是不滿陛下修鐵路過來,而是想要前往京城瞻仰一下世界的中心?!?/br> 說話間,兀魯伯走出位置,來到正廳的中間對朱棣和朱高煦作揖道: “陛下,太上皇,臣上次返回河中后,特意學(xué)習(xí)了波斯人的胡舞,不知道能否為陛下演奏。” 父親的顏面和自己的顏面,兀魯伯選擇了前者。 原本這支舞蹈是他用來讓朱高煦原諒自己父親,不讓自己父親下跪而準備的。 本以為派不上用場,但朱高煦用行動向他演繹了什么是君王心性,變幻莫測。 “波斯人的胡舞朕倒是沒有見過,你可以演奏演奏,讓朕和太上皇看看?!?/br> “不過此間沒有音樂,單純的跳舞恐怕沒有什么意思。” 朱高煦摸著自己的八字胡,饒有興致的說著,同時對沙哈魯開口道:“沙哈魯,你會樂器嗎?” “臣……會彈塔爾,但臣沒有攜帶。” 沙哈魯面色尷尬,他沒想到自己躲過了下跪磕頭,卻躲不過給皇帝奏樂助興。 “無礙,朕隨行有琵琶,雖說與你所說的樂器有所不同,但大致應(yīng)該有些相通,你可以適應(yīng)適應(yīng)?!?/br> “胡季,將朕的琵琶取來?!?/br> 朱高煦示意胡季,胡季聞言立馬退出去,不多時便取來了一張琵琶。 他將琵琶遞給了沙哈魯,沙哈魯本不想彈,可面對朱高煦那微笑中帶著幾分凌厲的目光,他最終還是將手搭在了琴弦上。 他試了幾下,最后強顏歡笑的看向了兀魯伯。 兀魯伯一直在假笑,見自家父親看向自己那充滿無奈的目光,他忍不住鼻頭一酸。 然而隨著沙哈魯彈奏琵琶,兀魯伯還是靈活的在正廳內(nèi)跳了起來。 說實話,朱高煦并沒有興趣看一個快四十歲的胖子跳舞,他唯一感興趣的就是試探沙哈魯和兀魯伯的忍耐力。 事實是,這兩父子的忍耐力都不錯,身為一國之主和儲君,居然能在大庭廣眾下彈奏跳舞,沒一定的忍耐力,還真的做不到這一點。 輕快的波斯曲子與兀魯伯的胡舞搭配,不顯油膩,反倒是有幾分觀賞性。 朱高煦摸著胡子看完全程,末了主動拍手道:“跳的不錯,如果你不是國家的儲君,朕倒是真想把你帶到北京去,閑暇時看你跳跳舞?!?/br> 他這話有幾分羞辱的意味,可兀魯伯依舊不生氣,反而陪笑道: “能為陛下演奏,這是臣的榮幸?!?/br> “如果不是擔(dān)心河中的百姓,臣肯定求之不得。” “畢竟河中的百姓也是陛下的子民,臣只有治理好他們,才能讓天下知道,天子的恩澤遍布九州萬方?!?/br> 兀魯伯的儒學(xué)學(xué)的倒是不錯,居然連九州萬方這些詞都清楚。 見識到了這對父子的忍耐力,朱高煦便徹底放心了。 以他們的性格,除非有掀桌子的實力,不然他們便會老老實實的臣服到最后一刻。 當(dāng)然,他們興許會在暗中備戰(zhàn),但所備的并非是進攻,而是防守。 當(dāng)他們開始防守,就代表朱高煦的目的達到了。 正因如此,往后朱高煦也沒有再為難他們,只是推杯換盞幾次,他便以有事離開了正廳。 沙哈魯和兀魯伯見狀,不多時便向朱棣請辭,朱棣也自然而然的批準他們離去,并讓劉勉跟上,將回賜的禮物送給他們。 待宴席散場,朱棣這才走到了衙門后院,見到了在后院書房坐著喝茶的朱高煦。 “這兩人倒也是挺能忍的,你這么羞辱他們,他們都能忍下來?!?/br> 朱棣捋著大胡子走進來,朱高煦則是笑道:“能忍最好,他們多忍幾年,朝廷就多幾分勝算?!?/br> “話倒是如此,但還是得小心防備才行?!敝扉ψ搅酥旄哽闵砼缘奈蛔由希X中想到了沙哈魯奏樂、兀魯伯跳舞的畫面,不由繼續(xù)笑道: “此番景象,倒是與唐宗抓頡利舞樂有異曲同工之妙。” 朱棣笑的合不攏嘴,朱高煦聞言也露出笑臉:“您若是喜歡,下次等他朝貢,讓他單獨給您一個人跳一首曲子?!?/br> “嗯?”朱棣收起笑容,與壞笑的朱高煦對視,最后兩父子都突然笑出了聲。 那笑聲傳出了書房,而沙哈魯和兀魯伯的窘迫也隨著笑聲傳了出去…… 第575章 永樂無憾 “咳咳……”十一月中旬,隨著氣候愈發(fā)寒冷,朱高煦最終宣布了撤軍。 除了留下駐守養(yǎng)夷城的兩千馬步兵外,其余兵馬盡數(shù)向著伊犁撤回。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寒冷,亦或者是完成了目的而松懈導(dǎo)致身體虛弱,朱棣與朱高煦這對父子都在返程路上染上了風(fēng)寒。 馬車內(nèi),朱高煦與朱棣面對面的坐著,手里各自拿著一本書。 不同的是,朱高煦是拿著書在書寫,而朱棣看的則是朱高煦寫給兒孫的書。 朱高煦所寫的書有五本,如今已經(jīng)寫完了兩本,朱棣拿著的就是其中一本,而朱高煦正在寫第三本。 這些書沒有名字,但內(nèi)里內(nèi)容卻十分豐富。 從科技到意識形態(tài),思想浪潮,再到世界格局的幾種延伸…… 明明只是一本書,卻似乎在實打?qū)嵜鑼懳磥頂?shù)百年后的事情。 盡管已經(jīng)生病,但朱棣卻依舊看得忘乎所以。 朱高煦也是一樣,明明已經(jīng)生病,卻依舊在咳嗽著書寫內(nèi)容。 書本上的一句話,他需要思考一字時乃至一刻鐘才會動筆,十分慎重。 馬車外,長長的隊伍沿著天山向東前進,如果打開車窗向天山看去,那景色令人震撼。 盡管山下還沒有下雪,可天山的山脈頂部卻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皚皚白雪。 朱高煦時不時會向窗外看去,又時不時回頭動筆。 朱棣則是全身心投入書本中,感受著他所能看到的“未來”。 倆父子除了用膳的時候能說些事情,其它時間都投入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們抵達了碎葉城,曾經(jīng)的托克摩克。 它們的變化并不大,因為沒有鐵路連接,內(nèi)地和東北的物資無法運輸來到這里,自然不可能將源源不斷的鋼鐵、水泥等建筑材料運抵此處,將此處做出最快改變。 不過他們雖然沒有立即改變當(dāng)?shù)氐沫h(huán)境,可隨著越來越多漢人的抵達,當(dāng)?shù)氐沫h(huán)境終究會被改善。 沒有停留太久,他們在留下三千兵馬后,便繼續(xù)向著河中城前進。 臘月初九,隊伍越過了河中城,并沒有前往伊犁河谷,而是向著北邊的陰山城前進。 臘月二十日,他們抵達了陰山城(海岬力)的范圍,也見到了夷播海(巴爾喀什湖)。 由于兩人風(fēng)寒還沒好,故此沒有下車,只是坐在馬車上,通過玻璃來欣賞那壯闊的夷播海。 “這是我們的了……” 朱高煦看著夷播海,忍不住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朱棣只當(dāng)他是感嘆,但只有朱高煦自己才知道,這句話有多么難得。 賽里木湖、巴爾喀什湖、伊克賽湖…… 這三個湖泊,后世只留下了一個,而今自己將它們都收了回來。 “咳咳……” 他咳嗽了幾聲,隨后方才下令道:“湖邊風(fēng)太大,繼續(xù)走吧,去陰山城休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