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節(jié)
與此同時,隨著洪熙十七年的《大明報》第三刊發(fā)布,整個天下這才知曉了太上皇大行的事情。 一時間,天下不乏悲痛者,但大部分還是唏噓一位好皇帝的離去。 當(dāng)然,朱棣的離去,對于部分人來說卻是好事一件,因為他們終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事情。 朱棣已經(jīng)駕崩,那朱高煦還會遠(yuǎn)嗎? 不少人抱著這種想法,他們都在期待這個絕對控制著整個天下的洪熙皇帝駕崩。 只是相比較他們想法,朱高煦的手段卻來的更快。 冬月初四,朱高煦難得發(fā)了一份圣旨前往武英殿,內(nèi)容是將兩京三省受災(zāi)而久久沒有安定下來的百姓遷徙西域。 相比較此前按照災(zāi)情嚴(yán)重程度而組織的遷徙,這份旨意所帶來的遷徙份量更重。 天災(zāi)之下,即便有朝廷的賑災(zāi)糧可以保障活下去,但日后的日子還是得過。 原本田地就緊張,如今又遭遇了旱情,將積蓄給花了個干凈。 來年開春到秋收結(jié)束還有一段時間,想要過下去,只能把部分田地賣給富戶,以此換取足夠的錢糧購買糧種播種。 然而朱高煦的這份旨意里,朝廷出錢購買部分災(zāi)民耕地,遷徙部分災(zāi)民前往西域,同時將買下來的耕地均分給當(dāng)?shù)夭桓辉?,卻能在來年能耕種田地的另一批災(zāi)民。 如此一來,地主想要低價買田的計劃宣告破產(chǎn),哪怕買了田,也因為災(zāi)民遷徙,當(dāng)?shù)貨]了足夠人口而沒了佃戶耕種,半點好處都撈不到。 當(dāng)然,如此做法也給大明的財政帶來了不小的問題,故此在歲末冬至的時候,六部的奏疏由朱瞻壑送抵了朱高煦的案頭。 “今歲西域鐵路撥了二百萬貫,遷徙江西三省百姓花費一百一十六萬貫,購買兩京三省三十八縣部分災(zāi)民的耕地花費七百四十二萬貫。” “賑災(zāi)百姓花費二百萬貫,七十余萬受災(zāi)百姓遷徙,又預(yù)計要花費三百萬貫左右?!?/br> “這前前后后,光是新修鐵路和賑災(zāi)、遷徙等事項,便花費近一千五百六十萬貫?!?/br> “若是算上爺爺國喪所用八十萬貫,國庫僅存三千四百八十萬貫。” 朱瞻壑匯報完畢,便隱晦看了一眼自家父親的表情。 只見朱高煦將一本本奏疏翻閱,隨后將他們一一合上。 “銀行儲蓄幾何?” 朱高煦詢問朱瞻壑,朱瞻壑不假思索道:“三億四千余萬貫?!?/br> “不過自王回主政戶部以來,他在銀行開辦抵押借款,年利率為5%,而當(dāng)下約八百余萬貫被借款,每年銀行于此項可歲入四十余萬貫。” “您看這項政策,是要繼續(xù)執(zhí)行,還是暫停……” “繼續(xù)吧。”朱高煦知道銀行必須要有營收,做生意并不奇怪。 按照八百萬貫貸款來看,自海外商幫傾覆過后,民間的民營生意似乎還沒有恢復(fù)。 “明歲湖廣鐵路竣工抵達(dá)廣州,北邊的遼東鐵路也竣工,東昌往文登去的齊魯鐵路也竣工?!?/br> “這些鐵路竣工后,朝廷每年能多出四百余萬貫的積存,這些錢是否投入新修鐵路中?” 隨著朱高煦回來,朱瞻壑似乎又回到了沒有主見的模樣。 不過這次朱高煦沒有生氣,因為就朱瞻壑先前的表現(xiàn)而言,朱高煦已經(jīng)知道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不在,朱瞻壑也能拿出自己的主見,這便足夠了。 “除了西域的三條鐵路,還有云貴的零散鐵路,以及漠北鐵路和漠北連同安西的安西鐵路,其余鐵路竣工后,內(nèi)地便不再興建鐵路了?!?/br> 朱高煦準(zhǔn)備停一停大基建的事情了,因為現(xiàn)在經(jīng)濟(jì)改革已經(jīng)開始發(fā)力,他準(zhǔn)備看看效果,剛好也可以為國庫存存錢。 “若是如此,那以工部官員匯報來看,明年能積存約四百萬貫,后年能積存五百萬貫……” 朱瞻壑年復(fù)一年的匯報,隨后繼續(xù)道:“如此積存四年左右,昔年所發(fā)國債及利息,應(yīng)該能如期償還,并且償還過后,國庫之中還能積存約七百萬貫左右?!?/br> “嗯,你看著辦便是,你差不多也可以開始當(dāng)當(dāng)家了,不用什么事都來詢問我?!?/br> 朱高煦盡管沒有退位的意思,但權(quán)力卻已經(jīng)開始下放給朱瞻壑。 朱瞻壑聞言情緒復(fù)雜,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作揖緩緩?fù)讼隆?/br> 在他退下后,殿內(nèi)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從午后到黃昏、再到深夜,唯有忙碌才能緩解他此刻的哀愁。 直至深夜,當(dāng)他緩了一口氣將書冊檢查并確認(rèn)沒有問題后,他這才起身準(zhǔn)備往坤寧宮走去休息。 只是他剛剛走到乾清宮宮門,便見到了一道佝僂的身影站在宮門處,透露著說不清楚的落寞。 朱高煦走近幾步,這才看清了是大明宮的王彥。 “陛下……” 王彥對朱高煦作揖行禮,朱高煦上前攙扶:“風(fēng)雪大,怎么趕著這時候來了。” “奴婢……”王彥眼神落寞,不由得低下頭道:“太上皇走了,奴婢一個人在大明宮難受得緊。” “此次來,是來向陛下乞請回鄉(xiāng)養(yǎng)老的……” 王彥想走了,這位跟隨朱棣討伐過乃兒不花、打過靖難之役的宦官,似乎也知道,到了自己該退場的時候了。 “宮里還需要你,朕還需要你,你且留下吧?!?/br> 王彥的出現(xiàn),讓朱高煦想起了朱棣,不由得抓緊了他的手腕。 只是可惜面對他的挽留,王彥卻搖頭道:“太上皇走了,奴婢便沒了心思?!?/br> “奴婢這輩子,只想伺候太上皇一個人……” 面對這番言論,朱高煦緩緩松開了雙手,王彥見狀下跪,在風(fēng)雪中對朱高煦五拜三叩,而后緩緩作揖,轉(zhuǎn)身走入了風(fēng)雪中。 漸漸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里,只留下朱高煦一個人站在宮門處風(fēng)雪中。 “陛下!” 郭琰見朱高煦久久沒有返回坤寧宮休息,故此前來尋他,結(jié)果瞧見了他站在風(fēng)雪里,于是連忙快走上前來,將他拉著來到屋檐下。 她伸出手為朱高煦拍打身上的積雪,朱高煦卻感受著這份溫暖,腦海中不由得想到了此前朱棣為自己拍身上積雪的場景。 他下意識伸出手摸向臉頰,卻不知何時流下眼淚來,難以止住。 “陛下,您……” 郭琰瞧見這一幕,連忙伸出手為他擦拭,可朱高煦卻坐在了地上,抬頭看著郭琰。 四目相對間,朱高煦悲慟難忍,眼淚止不住地流下。 “琰兒,我沒爹娘了……” 第579章 時光如梭 “太上皇……駕崩了……”十月初二,南洋巨港碼頭,隨著鄭和看到最新刊報紙所報內(nèi)容,他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整個人便要往前栽倒。 “鄭掌??!” “都讓開!” 四周海軍衛(wèi)卒反應(yīng)及時,紛紛抓住了他的身體,將他慢慢放倒在甲板上。 楊展見狀也連忙沖了上來,伸出手在他的人中掐了掐。 片刻后,鄭和悠悠轉(zhuǎn)醒,眼神先是迷糊,再到迷茫,而后才悲慟道:“太上皇……駕崩了!” 他嚎啕大哭,眼淚不斷從眼眶涌出,沿著臉上的皺紋流下。 他的哭聲凄切,仿佛一個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般令人悲痛。 “鄭和,你可不能倒下,我們得回去看看太上皇才行!” 楊展著急握緊鄭和的手,試圖將他喚醒。 “去不了了……去不了了……” 無人能理解鄭和對朱棣的感情,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被他所回憶,不由加重了這種悲痛。 悲慟之間,他開始呼吸困難,最后直接昏睡過去。 “鄭和!鄭和!” 楊展著急搖動他,可卻始終將他搖不醒。 “帶他去船室休息,艦隊立馬向天津港返程!” 楊展連忙下令,艦隊也在他的命令聲中向著北方踏上歸途。 即便如此,鄭和的身體還是每況日下,自此往后幾日都臥床不起,身體日漸消瘦。 過了十天,他稍微精神了一些,然而這并非是身體康復(fù)的情況,而是回光返照。 他在楊展等人的攙扶下走出船艙,眺望海平面落下的太陽,仿佛那不是太陽,而是一代人的落幕。 “越國公……” 鄭和聲音沙啞開口,楊展連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激動道:“鄭和,我們倆還得回去復(fù)命呢!” 從第一次下西洋到現(xiàn)在第五次下西洋,楊展與鄭和合作了四次,如果算上下東洋,那就是五次。 二人共事的時間超過十年,每日都能見面,尤為漫長。 面對鄭和此等情況,楊展尤為不舍,不斷鼓勵他要堅強(qiáng)些。 然而人力豈能戰(zhàn)勝天數(shù),鄭和自己清楚自己的情況。 這次下西洋,本就讓他消耗了不少元氣,再加上忽聞噩耗,他自知自己的壽數(shù)已經(jīng)到了極限。 他伸出手緊緊抓住楊展的手腕,沒有什么言語,只有這簡單的動作。 可僅僅幾個呼吸,楊展便能感覺到鄭和的力氣忽然變小,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鄭和便向后仰去。 “鄭和!” “鄭掌印!” 楊展與四周海軍將士悲戚叫喊著他的名字,可鄭和卻再也沒能睜開眼睛。 洪熙十七年十月十二日,三寶太監(jiān)鄭和病卒萬里石塘,享年六十四…… 消息傳到北京時,已經(jīng)是十一月初二。 為了防止尸體腐爛變臭,楊展在呂宋港為鄭和購買棺木,并聽取部份武官建議,購買石棺,用一大一小兩個棺材封閉鄭和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