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華將高腳杯遞給歐儷：“做好了。”

    歐儷看著樊華：“你知道這酒的寓意嗎？”

    “了解不多?！?/br>
    “說說看?！?/br>
    “這杯酒的寓意，據(jù)說，是逝去的回憶，和不可再得的明星?！?/br>
    margarita是多年前早逝的影視明星，她的追隨者使用她最愛的舊式龍舌蘭，調(diào)出了這杯青檸檬酒，并以她的名字為它命名。

    瑪格麗塔。

    歐儷接過酒，不笑了。

    后來，樊華對棠真真說：“誰都有不為人知的往事。歐儷獨獨鐘愛舊式的瑪格麗特酒，我只是投其所好罷了?！?/br>
    而歐儷慢慢地抿完那杯瑪格麗塔，突兀地說了一句：“檀青和我提起過你，我覺得你挺好。《高原賽道》里那個‘酒吧老板’npc，很適合你?！?/br>
    樊華慢慢地笑了。

    有人來同歐儷寒暄，她借機抽身離開。

    在酒吧的洗手間補妝時，棠真真站到她身邊，手肘頂她一下。

    “真行啊你?！?/br>
    “什么？”

    “跟我裝什么傻？”

    “……”

    “你是為了《高原賽道》來的，是吧？”

    樊華補著唇紅，不說話。

    “咱倆這么久的交情了，你知道，我沒怪你的意思啊。”年輕漂亮的npc扮演者難得露出孩子一樣的探究眼神，“我就是好奇，你從哪里知道歐女士喜歡瑪格麗塔？”

    “巧合?！?/br>
    “……”

    “真的，瑪格麗塔是我老板最喜歡的雞尾酒?！?/br>
    “胡扯。我們在同一個游戲公司，你老板不就是我老板？”

    “……”

    棠真真還想再說什么，此時過來解圍的是棠真真的助理judy：“可算找到你了，真。在這里做什么呢？該你切蛋糕發(fā)表祝酒辭了。大家都等著呢?！?/br>
    棠真真離開后，樊華輕輕合上化妝包。

    看看鏡子里的女人：唇釘漂亮，唇色飽滿，禮服裙上的金屬鉚釘閃閃發(fā)亮。

    她微微一笑。

    對樊華而言，星石獵人是一份工作，npc扮演者也是一份工作。

    這兩份工作都允許她喝很烈的酒，穿很美的裙子，看很好的風(fēng)景，體驗不一樣的旅程。

    她不算討厭她的工作。

    所謂的“mw-68裝置技術(shù)，地下出售，秘密交易”，聽上去再危言聳聽，歸根結(jié)底不過兩個字，“買賣”。

    俗話怎樣說？

    買家，賣家；左手交錢，右手交貨。

    這是古老的法則，不難想到。

    難想到的是：

    誰，和誰，什么時候，在哪里，怎樣交錢，怎樣交貨。

    這六個變量，她只知道一個：

    hudson，“霍德森”，這位即將參與《高原賽道》的npc扮演者，就是負(fù)責(zé)出售mw-68裝置技術(shù)的“賣家”。

    盡量從他身上探明并上報有關(guān)這項星石裝置交易的其余五個“變量”，是指揮官藜女士交給她的任務(wù)。

    站在化妝鏡前，樊華輕輕閉上眼睛。

    第一步，她已經(jīng)成功加入《高原賽道》的游戲制作，下一步，即是分析并接近她的目標(biāo)人物。

    “any mah diminishes me, ”她喃喃地說，“because i am involved in mankinde; ……”

    （任何人的死亡都會使我凋敝，因為我與人類是共同體；……）

    過去的一個半小時里，她將霍德森的npc采樣視頻，已經(jīng)反反復(fù)復(fù)地看了十幾遍。

    他與人握手的力道，嘴角微笑的弧度，肩背肌rou的線條，還有這短短的翻來覆去被朗誦的一句npc臺詞，她閉上眼睛，可以完全重現(xiàn)。

    “and therefore, never send to know for whom the bell tolls; ……”

    （所以，不必問喪鐘為誰而響起；……）

    霍德森這樣將npc的臺詞念出來，看上去演技平平，不算精湛，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npc扮演者。

    只有樊華知道，他是個厲害的演員：

    扮演大方坦然的聯(lián)邦a類公民，唇角含笑，神情自然，沒有什么破綻。

    樊華慢慢地睜開眼睛。

    地下酒吧幾乎沒有窗戶，只有墻的最高處嵌著細(xì)細(xì)長長的一條可供通風(fēng)的玻璃；仰頭看去，可以透過玻璃看見密密排布的摩天大樓，明明滅滅的霓虹燈告示牌，和偶爾從低空掠過的飛行器。

    光線昏暗的地下酒吧內(nèi)，party來到高峰環(huán)節(jié)，所有人都面對著中央舞池，尖叫歡呼著舉起酒杯：“生日快樂！”

    只有樊華站在昏暗的角落里，仰頭面對著狹小緊窄的一面通風(fēng)窗，微微一笑。

    她也輕輕地舉起酒杯。

    致霍德森：

    任務(wù)開始。

    “it tolls for thee.”

    （喪鐘響起，是為你。）

    第4章 chapter 1

    1.7

    2106年11月，《高原賽道》的游戲制作組乘大型飛行器，遠(yuǎn)赴山極無人區(qū)f13-6聯(lián)邦區(qū)際大道，進行實景拍攝。

    山極無人區(qū)，顧名思義，因海拔過高而人類不宜居，因此風(fēng)景荒蕪，人跡罕至。

    不同于科技高速發(fā)展而又因“能源天災(zāi)”迅速頹敗的中心商務(wù)區(qū)，這里沒有摩登的高樓大廈，沒有星場消失后百廢待興的廢土，亦沒有霓虹絢爛的紙醉金迷；無人區(qū)所擁有的，只是蒼茫無際的，連綿不絕的淺赭石色沙山。

    棠真真望著飛行器窗外掠過的風(fēng)景，感嘆道：“除了巨大連綿的荒山，還是巨大連綿的荒山。這荒蕪一片全無生命跡象的樣子，倒像是外星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