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來訪的事情讓姑娘們都無心學(xué)習(xí)。

    茉丹修女見阻止不了小姐們竊竊私語，想著日子特殊，干脆由她們?nèi)?，甚至后來還會插上幾句話。

    從她們的交談中，阿波羅妮婭知道了幾個信息。

    當(dāng)今的國王是勞勃·拜拉席恩，兩度與父親并肩作戰(zhàn)，一次是王位之爭，另一次就是討伐葛雷喬伊之亂。王后瑟曦來自蘭尼斯特家族，美貌被譽為“西境之光”，有兩個弟弟，一個和她是雙生子，另一個被稱作“小惡魔”的是個侏儒。

    不過小姐們更關(guān)注的是王子們，尤其是大王子喬弗里。

    她沒有細聽關(guān)于王子的傳聞。

    對阿波羅妮婭來說，比起王子，她更關(guān)心手中縫紉的布料。

    她正一針一線地在黑色腰帶上縫紉灰狼頭。

    圖形有點走樣。

    她絞盡腦汁想著補救的辦法，顧不上自己被扎破滲血的指尖。

    因為這是她準(zhǔn)備送給羅柏的、表示感謝的禮物。

    熬夜縫紉到蠟燭快要燃盡，狼圖騰腰帶終于大功告成。

    盡管最后也沒有拯救好那長得賽鱷魚的狼嘴，可阿波羅妮婭實在是困極了。

    她把腰帶放到枕頭邊，睡前祈禱羅柏會喜歡這個禮物。

    ……

    第二天，茉丹修女端來了一套新衣服，“國王中午就會到，洗干凈臉，穿上體面的衣服。然后下樓等著?！?/br>
    盤子里是深灰色的長袍和色系更深的分領(lǐng)長披風(fēng)，沒有任何裝飾，領(lǐng)子上沒有保暖的皮草。

    但對阿波羅妮婭來說也已經(jīng)夠好了！

    她仔細地用冷水洗臉、漱口，然后用梳頭發(fā)，她的發(fā)質(zhì)天生就不錯，不像瓊恩哥哥那么卷，梳起來并不費勁。

    臨走前她看到枕邊的腰帶。

    “還在磨蹭什么呢？”幫另外兩個小姐打理好頭發(fā)回來的茉丹修女，看阿波羅妮婭還沒有動身，皺眉催促道。

    不管了。阿波羅妮婭抓起腰帶拿好。

    跑下樓后，阿波羅妮婭才知道自己來得不算早了。

    城堡里的所有仆從基本到齊。奈德、凱特琳、羅柏、珊莎等人并排站著，艾莉亞還沒來。

    她注意到瓊恩在后排跟她招手。她小跑到他旁邊去。

    私生子女是不能站在前排的。

    阿波羅妮婭想，但很快她的思緒重心就不在這上面了，因為羅柏就站在她側(cè)前方。

    從這個角度她可以看到他用發(fā)蠟細心打理過的紅發(fā)，顯得很典雅；微微突出的眉骨，讓藍眼睛籠罩在陰影中難辨喜怒；還有寬闊高大的肩膀，被厚實的黑棕色皮草包裹。

    她想把禮物給他，但隊伍很安靜。她不敢出聲引起其他人的、尤其是凱特琳夫人的注意。

    這時候艾莉亞的缺席給了她意外的機會，凱特琳夫人左顧右盼沒找到她，于是提高音量詢問艾莉亞在哪兒。

    從前排的衣袍間，阿波羅妮婭瞥見艾莉亞跑過來，立即意識到這是個機會。

    乘奈德拉住艾莉亞給她整理著裝的時機，她伸手拉了拉羅柏的衣袍。

    少年轉(zhuǎn)過頭來?？吹嚼陆堑娜耸前⒉_妮婭時，他下意識地微微俯首，“怎么了？阿波羅妮婭——”他的聲音溫柔而又好奇。

    “羅柏，我……”

    這時候一陣馬蹄聲傳來，是國王的護衛(wèi)隊。

    “之后說好嗎？”羅柏問。他沒有立即轉(zhuǎn)回頭去，快速地用目光描繪了她一小會兒。

    阿波羅妮婭反應(yīng)很快地點點頭。

    身份高貴的人當(dāng)中，喬弗里王子第一個出場。

    他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一頭金發(fā)閃閃發(fā)亮，碧眼深邃。

    阿波羅妮婭抿了抿嘴，她認為昨天縫紉課上，小姐們對他外貌的描述不太貼合。他騎的不是白馬，也并不英俊陽剛，主導(dǎo)他外在魅力的是一種孩子氣的秀美。

    阿波羅妮婭眼珠一轉(zhuǎn)，注意到珊莎meimei看他的眼神含羞帶怯。

    她不能理解，反倒后面的那個狗頭騎士更吸引她的目光。

    那人戴著黑鐵打造的狗頭型頭盔，外形流暢、漆黑如墨，rou眼可見的工藝精湛。

    她看得入了迷。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阿波羅妮婭的視線，按住“狗嘴”把頭盔上下分開，射過來的眼神不甚在意，仿佛剛蘇醒卻又隨時可能化身兇獸。

    可阿波羅妮婭心里并不害怕，她和他對視了一會兒。

    兩人誰也沒有移開目光。

    她看到他扯了扯嘴角像是發(fā)笑。

    幾乎同一時刻，阿波羅妮婭的衣袍被大力扯了扯，“阿波羅妮婭——”瓊恩壓抑地喊著她的名字。她這才猛地注意到周圍的人都已經(jīng)單膝跪地、俯首行禮。

    因為國王進入城門了，并朝這邊走了過來。他由兩名雪白披風(fēng)的守衛(wèi)隨侍左右。

    她迅速蹲下來，雙腿發(fā)顫，心跳如雷，祈禱她剛才的失禮舉措沒有被注意到。

    事與愿違的是，國王在和父親大人互相致意后，朗聲問，“你叫什么名字？這個慢半拍，不，起碼慢上三拍的女孩?！?/br>
    父親和羅柏確認了國王的視線指向后，都轉(zhuǎn)過來看著她，眼神各異。但為了不擋住國王，兩人都不得不讓開位置。

    于是阿波羅妮婭完全暴露在了國王眼皮子底下——

    阿波羅妮婭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發(fā)軟的雙腿幾乎不足以支撐她站起來。

    她后知后覺地想起應(yīng)該抬起臉來。

    勞勃·拜拉席恩比父親大人高，也比他寬，粗黑如鐵絲的頭發(fā)與胡須包裹著一張紅彤彤的臉盤，他的眼神卻很清澈，既不像個國王，也不像中年人。

    “阿波羅…妮婭，雪諾，”她稍稍找回了鎮(zhèn)靜，報上名字后好一會兒才想起敬稱，“陛下?！?/br>
    山梅色的唇瓣在注視中顫抖起來，她試圖用咬唇控制自己的神態(tài)。

    勞勃看了她一會兒，笑道，“諸神在上！這張小臉蛋漂亮得簡直會發(fā)光！”

    國王的稱贊立即引起了眾人的關(guān)注，后面的隨行隊伍里，仆從們微微拉長脖頸、騎士們抬起頭盔的眼罩想看個仔細。

    阿波羅妮婭感覺到呼吸急促起來，她從來沒有收到過這么多的關(guān)注。

    她沒完全長開的眉眼緊張地微微向內(nèi)收，仿佛一朵含羞的花苞。

    奈德微微側(cè)身擋住視線，嚴肅地抿嘴道，“她是…我的女兒。”

    勞勃哈哈笑道，“別那么嚴肅，奈德……”

    此時其他人紛紛下馬，將眾人對她的關(guān)注分散了。

    詹姆·蘭尼斯特摘頭盔的動作很飄逸，甩出一頭亮眼金發(fā)；瑟曦王后正如傳聞那樣美麗，皺眉噘嘴仿佛看到大糞的神態(tài)也幾乎無損這一點。

    父親彎腰親吻了王后手指上的戒指。王后對他笑了笑，哪怕阿波羅妮婭還是個孩子，但在勞勃像擁抱失散多年的meimei那樣擁抱凱特琳夫人的對比下，她看出來王后的笑容只是表面功夫。

    之后國王提出要到墓窖，正式的見面儀式就算結(jié)束了。

    始料未及的，凱特琳夫人轉(zhuǎn)過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阿波羅妮婭感覺到自己要被這一眼釘在地上。就是迎接的人群開始散開，凱特琳轉(zhuǎn)身叫上羅柏，一起去招呼王后等人后，她也遲遲緩不過來。

    直到一個輕蔑的、仿佛看穿一切的聲音在頭頂上想響起，“我以前怎么看不出來，你是這么有心計。這個機會等了很久了吧？”

    席恩看著她，用手指撩她的頭發(fā)。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

    “什么機會？”阿波羅妮婭眉頭緊蹙起來，看到自己的頭發(fā)被席恩的手指夾著，解釋說，“我覺得你誤會了，席恩……”

    忍耐夠久的瓊恩才不跟他廢話，他重重地打開他的手，“別碰我meimei——”

    “怎么，你怕我弄臟她？”

    阿波羅妮婭感覺席恩話里有話。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懵懂的神情，席恩用只有他們?nèi)齻€能聽見的音量說，“放心吧，國王陛下沒有處女情節(jié)?！?/br>
    一拳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臉上。席恩摔倒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這一變故立即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你們要打架嗎？”艾莉亞難掩興奮地跑過來。布蘭登也好奇地睜大了雙眼。

    “不！”阿波羅妮婭從震驚中緩過來，她就算有許多事情都不懂，也知道在今天不能鬧事，“他們沒有打架?！?/br>
    席恩從地上爬起來，憤憤地盯著瓊恩，那眼神中的仇恨成了她所說言語最好的反證。

    “求你了——”阿波羅妮婭很怕這事鬧大，會讓哥哥受責(zé)罰。她想起凱特琳夫人剛才的眼神，心里害怕極了。

    瓊恩不理解為什么meimei要反過來求席恩，“是他先侮辱你，一拳還算輕的。”

    “別說了，哥哥！”阿波羅妮婭回頭說道，難道他們能告訴別人，席恩侮辱了她什么內(nèi)容嗎？

    然后她重新緊張地注視著席恩，同時一直輕微而懇求地搖頭。他的表情變換了起來。

    靜默的幾秒后，席恩·葛雷喬伊淬了口唾沫，白沫帶著血絲滲進地里。

    “你該慶幸你有個好meimei，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