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阿波羅妮婭以一個干凈利落的絞劍動作，第叁次將派崔克的長劍擊飛。年輕的梅利斯特踉蹌后退，臉上混雜著羞憤的紅暈。

    圍觀的士兵中響起一陣壓抑的驚嘆和竊竊私語。

    “唉——雙手劍士還是太犯規(guī)了，”派崔克撿起劍，揉著手腕走近她，“你甚至都沒用自己的劍——”

    “我怕把你的劍弄斷了?！痹诒任鋵徟械臅r候，她和弒君者的對決僵局在他斷劍時被打破，很大程度依賴于她手中的兩柄好劍。

    派崔克看向豎在她腰間的雙劍，神情好奇而又興奮，“它們真的是嗎……？黑火和黎明？”

    她抿了抿嘴，手撫向劍柄，“是的……你想看看嗎？”

    阿波羅妮婭相信他的“當然”就要脫口而出了，可這時候一道喜悅的聲音響起，“meimei！”

    是羅柏。

    她轉臉望去，發(fā)現(xiàn)席恩也在他身邊。

    “父親叫你去參加作戰(zhàn)會議，”羅柏滿臉喜色地靠近她，“現(xiàn)在。”

    “真的嗎？”阿波羅妮婭根本沒注意“作戰(zhàn)會議”，她只關注“父親”、“叫我去……”

    父親叫上了我。她簡直心花怒放了，體現(xiàn)在面容上的就是她rou眼可見的幸福微笑。

    “真的嗎？”她看向席恩，他背手站著，點了點仰著的下巴，“可是羅柏給你爭取的機會哦！”

    “還有我的母親，”羅柏說，“她雖然嘴上不說，但她很感激你帶回了父親?！?/br>
    “噢……這真是……”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凱特琳夫人為她說話……難道她是在做夢？她下意識攥緊手指，指甲嵌進掌心帶來一絲疼痛  。她想到艾德慕，難怪他對她那么友善，原來是代替他jiejie來表達改觀的好感。她把手伸給羅柏，“那我們不能讓父親和凱特琳夫人久等了?！?/br>
    在跟著兩位兄長跑向城堡的路上  ，阿波羅妮婭回頭對派崔克，大聲說，“下次我再給你看?！?/br>
    “看什么？”席恩跑在兩人前頭，他狐疑地問。

    “我的劍。他不敢相信那真是黑火和黎明——”

    “老實說，我們也不太相信?！毕髡f?！皠e帶上我，”羅柏推了他一把，“我相信你，meimei，不過是誰送給你的？父親？”

    “不，是君臨紅堡里的一個人給我的?！卑⒉_妮婭說，在內心默默感激著瓦里斯，盡管他的計劃失敗了，可這兩把好劍仍舊是可遇不可求的大禮。

    一會兒后她才注意到兄長們的沉默，和他們欲言又止的對視。

    阿波羅妮婭皺眉，猜測著他們在想什么。不過這時叁人已經(jīng)來到議事廳。

    守衛(wèi)點頭致意，給他們拉開門，當里面的景象顯現(xiàn)出來，一張張屬于北境領主的面容轉向她時——阿波羅妮婭感受到羅柏和席恩的自然放松，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一扇本有十幾個理由將她拒之門外的門。

    父親毫無疑問地坐在主位，從桌上鋪陳的地圖中抬起頭來，視線剛掃到她的衣角便收回去，“進來吧?！彼喍痰卣f。

    凱特琳坐在丈夫身側，脊背挺直如劍，藍色的眼睛平靜地迎上了她謹慎流露的感激，里面沒有歡迎，但也沒有了之前的冰冷厭惡。她還注意到艾德慕在她經(jīng)過時紅了臉；大瓊恩自然地注視著她，朝她點了點頭；戴著遮耳帽的佛雷家繼承人盯著她，眼神仿佛如有實質；杰森·梅；利斯特神情慍怒；盧斯·波頓的態(tài)度是最難捉摸的，他色淡近無的眼珠仿佛看到了她，又仿佛沒看到……

    阿波羅妮婭屏息凝神，直到在席恩身邊坐下。

    “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關乎到北境，和整個國家的命運，”艾德·史塔克掃視眾人，沉聲道，阿波羅妮婭再次放慢了呼吸，“你們都知道，我為好友勞勃南下，只作了半載首相。勞勃過世，我下獄地牢。這全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了王后瑟曦·蘭尼斯特的一個致命秘密：她的叁個孩子——喬佛里、托曼和彌塞拉——并非勞勃國王的骨血，而是她與其弟詹姆·蘭尼斯特……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接下來的詞匯難以啟齒，“私生子女。他們都沒有繼承權。這也就使得，逝去的勞勃國王二弟，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成為鐵王座的合法繼承人?！?/br>
    眾人嘩然。羅柏震驚道“他們不是兄弟姐妹嗎？”然后似乎沉浸在了一種難言的思緒中；凱特琳的眉頭緊鎖；席恩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驚訝嗎？”她低語道，“我猜到了，勞勃國王去世前我在場?！?/br>
    “你怎么猜到的？”奈德低著頭，讓她一開始不確定他在問她，直到他準確地念出她的名字，“阿波羅妮婭，勞勃去世前單獨跟你說了什么嗎？”

    感受著一道道視線匯集到她身上，她抿了抿唇，陷入甜蜜而痛苦的回憶。在勞勃臨死前單獨相處那片刻，他們互道真摯的感情。她掙脫思緒，搖了搖頭像是要甩掉什么重負，“沒什么，不是那時候的事。父親，是那會兒之前，勞勃國王讓您寫遺囑的時候，我看到你把國王說的‘吾兒喬佛里’改成了‘吾之合法繼承人’……嗯……這很容易猜到吧？父親，喬佛里不是合法繼承人，否則為什么多此一舉?！?/br>
    “原來如此——”奈德似乎松了口氣。

    “艾德大人，請原諒我的困惑……”那個人又開口了，用緩慢而輕柔的調子，“我是否可以理解成，您在勞勃國王死前就已經(jīng)得知了，王后所出并非他的子嗣，這個足以扳倒蘭尼斯特家族的秘密，您為什么不借此先發(fā)制人？”

    諸侯的困惑被恐怖堡伯爵抬起了。雖然沒有人附和盧斯·波頓，但阿波羅妮婭看得出來，大家都在等奈德一個合理的解釋，包括她自己，只是她不會公然質疑父親。

    奈德站了起來，他沒有逃避這個問題，“你說得對，波頓大人。我隱瞞了真相，這是我的錯誤判斷。勞勃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國王。但我了解他，他絕不會對瑟曦·蘭尼斯特的叁個私生子手下留情。所以我給了王后機會，向她坦白這個秘密，讓她帶著孩子逃走……”

    此話一出，作戰(zhàn)會議上議論紛紛，震驚下包裹的質疑此起彼伏。

    阿波羅妮婭和羅柏不安地對視了一眼。

    好在奈德舉起手后，諸臣還是安靜了，“我付出了代價——戰(zhàn)爭、鮮血、犧牲，還有我的兩個女兒，一個被囚一個下落不明。責任在我……”

    “這不是您挑起的戰(zhàn)爭，父親，”阿波羅妮婭忍不住說，“您仁慈地給予過王后機會，是他們選擇了戰(zhàn)爭，選擇擁護私生子上位?！?/br>
    身邊的席恩發(fā)出吃驚又戲謔的一笑，“……說的太對了?！卑⒉_妮婭有點兒惱火地瞪著他——怎么，難道他以為她忘了，自己也是個私生子？

    接著，她驚訝地注意到自己的話引起了廣泛認可。

    當然她更愿意相信，諸侯本來就高度認可艾德·史塔克。他給蘭尼斯特王后機會，可能會被人理解成軟弱和愚蠢，但也顯得更加仁慈、高尚。

    “諸位大人，過去的事情不能改變?，F(xiàn)在戰(zhàn)爭爆發(fā)，我們理應支持勞勃·拜拉席恩的合法繼承人，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登上王座。就像十五年前，這一次，北境仍舊是拜拉席恩家族的忠實同盟！”他抽出配劍寒冰，將其置于桌面，沉重的瓦雷利亞鋼劍發(fā)出震撼人心的悶響，“我們?yōu)閾泶骱戏▏跏诽鼓崴梗謴屯鯂推蕉鴳?zhàn)！”

    “為合法國王，為和平而戰(zhàn)！”羅柏說道，抽出自己的長劍，劍尖輕觸寒冰。

    隨后是大瓊恩，卡史塔克，“為合法國王，為和平而戰(zhàn)！”梅姬·莫爾蒙高聲重復這一宣布，但她放置的武器是一把帶刺的釘頭錘。接著，艾德慕、布林登帶頭的河間貴族也紛紛起身，拔出配劍加入這一行列。

    阿波羅妮婭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她帶著一種奇異激昂的心緒，近乎虔誠地站起來，黑火與黎明同時出鞘。

    “父親，你永遠有我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