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鴻漸搖搖頭，在搭好帳篷后，他把周舟扶進(jìn)了帳篷，周舟滿臉疑惑，“我坐石頭上吹吹風(fēng)挺好的?！?/br>
    程鴻漸卻問她：“你有沒有帶干凈的褲子？”

    “？”周舟一臉蒙逼。

    程鴻漸直言不諱，“你剛剛摔著，屁股坐在動物排泄物上了。”

    “什么！”就算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周舟也忍不住驚呼一聲。她又不敢去摸，急的氣血有些上頭，“那咋辦……我沒帶?！?/br>
    程鴻漸猶豫了一下，“你不嫌棄的話，我?guī)Я??！?/br>
    ……

    周舟躲在帳篷里換完褲子，一低頭就能看見換下的那條褲子正中央有一坨難以形容的污物……

    “嘔…?！?/br>
    周舟實在拿這褲子沒有辦法，想了想，便從包里找出一個塑料袋，把褲子團(tuán)成一團(tuán)包在塑料袋中放進(jìn)包里。

    程鴻漸的籃球短褲穿著他身上剛剛到膝蓋以上，到周舟身上便到了小腿中間，還好籃球褲都帶著抽繩，她打上有些粗糙的蝴蝶結(jié)，走出了帳篷。

    聽到聲音，程鴻漸轉(zhuǎn)過身，夕陽像是一個巨大的幕布成為了他的背景色，在燦然艷麗的余光中，程鴻漸的輪廓帥氣得令人窒息。

    周舟下意識就屏住了呼吸，害怕一丁點的抽氣聲會打破此刻的靜謐。

    明功山頂，大片大片茂盛而翠綠的草，在一陣呼嘯而過的山風(fēng)中宛如麥浪一樣疊疊舞動，夕陽就掛在遙遠(yuǎn)的山頭，浮云那么輕薄緩緩的移動，只有大塊的云朵被絢爛著了紅燒云，那般濃烈而令人驚艷的色彩。

    程鴻漸逆著夕陽走來，所有的山風(fēng)都向他涌去，掀起他的衣角，像是乘風(fēng)破浪而來的騎士。

    周舟看著他背著光的臉龐，陰影讓他的輪廓增加了神秘感，她看得發(fā)呆。

    可這天神一樣的人，那么自然得湊近，壓低聲音問了一句，“洗褲子去嗎？我知道哪里有水。”

    并不！

    周舟只感覺腦海中一大片烏鴉列陣而過。

    她咳了幾聲，“夕陽這么美，我要去看夕陽！”一邊說著，她就那么瀟灑得穿著籃球褲拋棄了之前坐的那塊大石頭，蹦上了另一塊石頭，盤腿坐好，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夕陽慢慢、卻堅定得落下去。

    上輩子，周舟學(xué)的是中文，研究生學(xué)的是古代文學(xué)，她對美的感知并不薄弱，甚至于陶醉本科時的美學(xué)課，只是之后直轉(zhuǎn)而下的人生像是一層又一層的水泥掩蓋住了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她終于向世俗低頭，選擇的那個丈夫是標(biāo)準(zhǔn)意義上的條件好，卻忘記婚姻最本質(zhì)的應(yīng)該是三觀契合，婚姻生活像是最后一把枷鎖，把那個喜好美、也沉浸美的周舟殺死了。

    就像，在波瀾壯闊的海邊，腦海中吟誦著蒼茫人世中的絕美詩句，感悟著海浪拍打之時自然的余音，體會了蜉蝣的渺小而偉大，類同于他人的情感寄托，這一切一切，在她那個丈夫那只會想到這海里死了多少人。

    他像是個老頑固也像是老古板，嚴(yán)格控制著周舟的衣著和妝容，最后漸漸演變成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周舟很難不介懷，一家人吃飯時，她永遠(yuǎn)都插不上嘴，還時不時被婆婆使喚著干這干那，而有一次她的老公那么稀松平常得拍了拍周舟，冰涼涼地說了一句，“穿著這樣，做戲一樣給誰看？不是不讓你去染頭發(fā)，還染成這個鬼樣，明天就弄回來！”

    在丈夫的眼里，周舟看不見她身為人應(yīng)該被尊重的一面，只看到了一個淡薄的工具人的形象。

    讓人窒息……

    周舟晃了晃腦袋，然后失聲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

    她不是喪失了去體會世界美好的能力，而是曾經(jīng)她的身邊，只有令人作嘔的那些人罷了。而現(xiàn)在，看著朝升夕落，體會著夕陽的使命就是離開，不管有多少人的目光追隨，它堅定得就要離開。

    周舟想：這個世界上，或許只有經(jīng)歷了才知道什么是傻得可愛，懷疑也好，厭惡也罷，是曾經(jīng)的自己那么容忍、那么勉強(qiáng)得改變自己迎合婚姻、是費力不討好的自我厭棄……這是不能改變的傻啊，可她并不覺得可恨，因為那么年輕懵懂無知的自己，她實在難以苛責(zé)，讀了那么多年的書，只接受著世間的美好面，從不知世上的惡，也能如此遍布生活。

    或許這就是命運。

    命運讓你，傷痕累累，才懂得保護(hù)自己。

    命運讓你，嘗遍苦難，才能夠重新開始。

    ……

    第9章 追求5

    命運是什么呀？是任何人都無法做到的感同身受，是為了要孩子頻繁請假去醫(yī)院，同事在背后的閑話傳到風(fēng)言風(fēng)語，似乎任何人都有權(quán)利對你指手畫腳。

    她們能夠做到明知你的困境，卻假裝說著抱怨的話，那么大聲，“哎，老是請假，怎么都不見別人生孩子那么難？她的工作都堆到了我這里，我還不能說什么，一說就好像欺負(fù)她一樣！”

    雖然周舟都是事先安排好了手頭上的活，可周舟想，這句話她應(yīng)該會記很久，這種來自生活中輕飄飄的抱怨，卻比任何一次取卵手術(shù)更疼。

    再之后，關(guān)于她多次流產(chǎn)才導(dǎo)致不孕的流言蜚語便像是長著翅膀，飛快得傳遍了她的朋友圈。

    她明知，來自他人的目光戲謔探究蠢蠢欲動，可她卻不能多說一句辯解的話，她能和誰說？能怎么做解釋呢？那只是在她背后窸窸窣窣的討論，當(dāng)她走近，那些人便自然的閉嘴，她只能把那些苦楚全都吞到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