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這么想著,段仁仁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半夜被餓醒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再加上這幾天和姜沅賭氣,他早早就溜出門去,又等到晚晚才回來,吃不好睡不夠,整天困唧唧的,站在廚房里眼皮止不住地往下耷拉,他看了看燒水壺,估摸著還得一會兒,干脆去沙發(fā)上一癱。 反正都得等,站著等躺著等都一樣。 他舒服地整個人縮進沙發(fā)里,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姜沅是被啵仔和略略吵醒的,兩只大狗焦躁地在他床邊低吼著,尾巴都夾緊了,他從沒見過它們倆這副模樣,第一反應(yīng)是家里進了小偷,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兩只狗看主人醒了,立刻跑到房門邊上,急切地撓著門,似乎想告訴他外面發(fā)生了不好的事,姜沅心都提起來了,心里不斷想著萬一真進了歹人該怎么辦,連燈都沒敢開,環(huán)顧了一圈,右手把墻邊的三腳架一提,左手謹慎地一點點擰動門把手。 門才開了一條縫,略略就用力頂開硬生生鉆了出去,啵仔緊跟著也往外鉆,姜沅一著急趕緊追上去,跟著兩只狗往樓下跑,一下來他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廚房亮著燈,房間的空氣里滿是無法忽略的臭雞蛋味兒,不好的預(yù)感猛然襲上心頭,他幾步?jīng)_進廚房,地上與灶上的水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姜沅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被熏黑的墻壁、強烈的燒焦氣味、熟悉的一切都變得支離破碎……十年來刻意被遺忘的記憶不斷沖擊著姜沅的心臟,周圍好像忽然冒出無數(shù)無形的手,狠狠扼住他的咽喉,死死拖住他的雙腿,窒息感讓他全身戰(zhàn)栗著難以動彈,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 眼前的廚房與十年前爸爸的面館后廚重疊在一起,陌生又熟悉的恐懼感刺痛著他的神經(jīng),激起劇烈的生理性惡心,姜沅強忍著嘔吐,顫抖著手把燃氣閥門關(guān)掉,僅僅是簡單的一個動作,幾乎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氣。 略略躁動地跳上沙發(fā),喉嚨里不斷發(fā)出低吼,仿佛在提醒著姜沅現(xiàn)在不是害怕崩潰的時候,雖然關(guān)掉了燃氣,房間內(nèi)門窗都關(guān)著不通風(fēng),他還是不敢開燈,雙腿發(fā)軟地摸著黑去把門窗都大開,然后渾身發(fā)著抖去看沙發(fā)上的人。 “仁仁……仁仁……” 姜沅聲音里不自覺地帶了點哽咽,不停地叫段仁仁的名字,沙發(fā)上的人卻毫無反應(yīng),姜沅不知道段仁仁在充滿燃氣的房間里待了多久,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可他手發(fā)抖得太厲害什么也沒探到,當(dāng)下更加慌亂了,扒開段仁仁胸口的抱枕靠到他胸前去聽心跳,冰涼的耳朵碰到段仁仁身上的熱度時,他感覺自己像被燙著了,下一秒,輕輕的鼓動聲讓他心中的大石頭好懸沒砸下來。 離他們這最近的醫(yī)院開車最少要一個小時,如果等救護車來回一趟兩個小時打底,姜沅根本不敢拖這么長的時間,抓過茶幾上的車鑰匙,咬著牙把已經(jīng)毫無知覺的段仁仁從沙發(fā)上扶起來,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踉踉蹌蹌地把人扶到副駕,自己快速上車開出他們的小院。 才開出門,車外傳來急切的狗叫聲,他回頭一看,略略和啵仔著急地跟了出來,姜沅沒法兒帶上它們,只能下車揪著它們倆的項圈塞回院子里,把大門鎖上:“你們倆乖乖在家別亂跑,聽話……” 也許是聽懂了他的話,或者看出了他臉上的慌亂,啵仔很有靈性地安靜下來,小聲嚶嚶著趴了下來,好像在告訴姜沅別擔(dān)心,它們會乖乖看家。 姜沅眼角濕潤著,左腳打右腳地轉(zhuǎn)身跑回車上,一腳油門沖下了山。 半夜里一路上都沒什么車,姜沅心中焦急,時不時看一眼段仁仁的狀態(tài),想著他會不會忽然自己醒了,可惜車里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平常一上車就嘰里呱啦嘴不停的人安靜得叫人害怕。 姜沅握著方向盤的手因為太過用力指節(jié)發(fā)白,手心全是汗,根本顧不得什么超速不超速了,恨不得給車插上翅膀直接飛到醫(yī)院去,萬幸的是一路開進市區(qū)都是綠燈,不到一個小時,姜沅就跌跌撞撞地把段仁仁送進了急診。 “家屬請在外面等?!?/br> 段仁仁被推進了搶救室,深夜的醫(yī)院過道空空蕩蕩,只有冷冰冰的燈光陪著姜沅,他脫力地坐在長椅上,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腳上的拖鞋只剩下一只,還有一只也不知道落在哪里了。長時間過于用力,他的雙手都軟綿綿地提不上勁兒,連拿手機都不住地發(fā)抖,幾次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 他第一時間給段淼打電話,打了好幾通都沒人接,抬頭看到“搶救中”三個紅彤彤的大字,姜沅無力地往后一仰,頂上燈光刺痛著他的眼睛,他閉上眼睛抬起手遮在額前,一顆眼淚順著眼角飛快地落下,鉆進衣領(lǐng)里不見了。 二月底,冬天的冷意在港城還未散盡,再加上心理作用,姜沅全身冷透,手指都冷得有些僵硬,他一遍一遍想著該怎么辦,還能聯(lián)系誰,段淼不接電話,那他應(yīng)該打給崔助?還是山上的其他人…… 他還在失神,手指已經(jīng)下意識地幫他做出了選擇。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低啞,“姜沅,怎么了?” 聽到陸呈奚聲音的一瞬間,姜沅的視線迅速變得模糊,他聽到自己聲音發(fā)顫語無倫次:“我……燃氣,仁仁在……搶救……” 剛才還有些困頓的陸呈奚猛地從床上坐起,急切地問道:“你們那燃氣泄露了?你有沒有怎么樣?你現(xiàn)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