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
兩年后。 一棟鄉(xiāng)村二層樓的土坡學(xué)校,鈴聲一響,孩子們的聲音飄出教室,周笙笙囑咐完學(xué)生記得寫作業(yè),拿著教材走出教室。 一個50多歲瘦黑男人火急火燎地從樓梯口跑來。 周笙笙打了個招呼,“校長,什么事跑這么急?!?/br> 校長急得擦汗,“周老師,你阿哥出事了,現(xiàn)在人在縣醫(yī)院,你趕緊去看看吧。” 一聽周仁偉出事,連出什么事都來不及細(xì)問,周笙笙已扔了教材書給校長朝樓下電瓶車停放處跑。 周仁偉是周笙笙養(yǎng)父母的兒子,也是她有名無實的老公。 三年前,周仁偉從工地上摔下來,摔成了殘疾,也摔壞了那里。 周笙笙騎著電瓶車一路來到縣醫(yī)院,經(jīng)過打聽,推開周仁偉病房門。 周仁偉躺在病床上,褲腳卷起,露出弧度扭曲的左腿,左腿側(cè)包了一個10幾厘米的紗布。 見到周笙笙,周仁偉方正的臉上露出一個寬厚的憨笑,又像是怕她責(zé)備他,笑里帶著一絲討好的眼色,“放學(xué)了。” “嗯,你沒事吧?”周笙笙見人沒事,松了一口氣。 “好得很,一點不痛?!?nbsp; 像是要驗證自己沒撒謊,周仁偉用力拍了兩下沒有知覺的大腿,樂天地大笑。 周笙笙冷著臉。她一直都不喜歡周仁偉那沒心沒肺的樂觀,但也拿他沒辦法。 “笙笙?!币慌哉疹櫟闹苣笍拇策呎酒?,走向靠近的周笙笙。 兒子受傷后,家里的主心骨就成了周笙笙,此時周仁偉受傷,周母便習(xí)慣性地依賴起周笙笙。 周笙笙輕拍她拿著毛巾的手背,問一旁佝僂坐著的周父,“醫(yī)生怎么說?” 周父沒讀過什么書,醫(yī)生談起兒子情況時,他也只聽了不嚴(yán)重,至于其他的注意事項是一概沒聽清楚,于是結(jié)結(jié)巴巴地只說了個,“醫(yī)生說沒得事,讓注意……” “別碰水?!敝苣赶肫鹨稽c。 “哦,對,別碰水,還有多休息……還有……”周父想不起來,焦急得抓心撓肝,面帶愧色。 周笙笙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本來縣醫(yī)院也不是所有醫(yī)生都會說家鄉(xiāng)話,跟不會說普通話的周父溝通起來自然困難。 “沒事,晚點我再去問問醫(yī)生?!敝荏象习参恐芨钢苣?,要他們別有太大心理壓力。 正當(dāng)她要詢問怎么受傷的時候,突然聽到病床門簾后有動靜。 因為剛才周母在幫周仁偉擦身體,所以門簾是拉著的,或許是因為三人的對話,門簾里的人忍不住插嘴道:“要不還是我來跟周小姐說吧。” 男人聲音很溫厚,聽聲音像是受過教育,沒有他們當(dāng)?shù)氐目谝?,也不像本地人?/br> 周笙笙看向周母,周母這才想起來,說:“是村長還有兩個外地人,就是他們的東西砸到了你哥。” “這簾子能拉開了嗎?”簾子外男人的聲音傳來。 緊接著村長就應(yīng)和道,“可以,可以,都是男人,擦個身體,不用拉簾子那么麻煩。” 說著,病床旁的簾子唰地一聲拉開。 簾子后面,村長沖著一個高瘦戴銀框眼鏡的男人陪笑。 男人對著周笙笙斯文一笑,“周小姐,你哥……” 男人停頓了下,似乎是了解他們的家事,對此不是很贊同地皺了皺眉,改口道:“你先生的腿是被我們送給學(xué)校的課桌砸到了。醫(yī)生做了檢查,傷到了骨頭,需要靜養(yǎng),還有相應(yīng)的注意事項我也都記下來了,稍后可以發(fā)給你。” 送課桌這事周笙笙知道,聽說有人要來他們這兒拿地辦廠,但是怕村里人不同意,于是先從學(xué)校那群孩子入手。 村里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而討好了孩子,村里其他人自然不會多說什么。 再說,能在他們村里辦廠,在促進當(dāng)?shù)亟?jīng)濟上對他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只是有個別老人思想執(zhí)拗,認(rèn)為工廠會污染土地,以后種不出糧食,所以說什么也不肯答應(yīng)。 周笙笙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只是也現(xiàn)實的很,“我哥的腿是你們弄的?” 男人朝左側(cè)看了眼,周笙笙想起周母說是兩個外地人,也就是說,這個男人看的是另一個人,而另一個人或許才是能做主的。 見男人不說話,村長已搶答,“是阿牛從貨車上般桌子的時候,手滑了一下,砸到了你阿哥。” “阿牛?”周笙笙皺眉。 這就不好辦了。 周笙笙還想著敲這個有錢人一筆,但如果是阿牛,他哪里付得起周仁偉的醫(yī)藥費和住院費。 “笙笙,阿牛他也是不小心,而且也是我非要跟著阿牛去幫忙的?!敝苋蕚閺男〉陌l(fā)小說話。 周笙笙瞪他一眼,對著斯文男人說:“不管怎么樣,也是你們的東西砸到了我哥,我哥這醫(yī)藥費和住院費還有后面恢復(fù)健康的營養(yǎng)費,你們都應(yīng)該承擔(dān)一部分。” “周小姐……”斯文男人原想說他們會承擔(dān)這次意外的所有費用,卻被門簾后的男人聲音殘忍打斷。 “周小姐可真會為自己先生著想啊?!?/br> 門簾后的嗓音低沉、磁性、危險,帶著幾分不屑的嘲諷…… 不要說是周笙笙等其他人,就連斯文男人也因男人惡意的語氣而露出一絲震驚。 只不過比起斯文男人震驚于男人的失常反應(yīng),周笙笙更多地是震驚這個聲音讓她想起兩年前那個荒唐的夜晚。 簡直和兩年前壓著她,在她耳邊廝磨的男人的聲音如出一轍,卻比那晚的聲音更加危險。 模糊的旖旎畫面出現(xiàn),耳根旁是男人醇厚醉人的沙啞,周笙笙耳朵發(fā)癢,像是有電流從耳內(nèi)向腳下蔓延。 怎么會這么巧,不可能是他。 周笙笙寬慰自己。 “我對你們夫妻二人的恩愛十分羨慕?!蹦腥颂匾鈴娬{(diào)了“恩愛”兩字,語氣聽不出半點羨慕,隨后,門簾探出一雙帶著名貴手表好看的手,手背寬厚有力,手指纖長。 斯文男人和村長退了退,就見一雙西褲筆挺的長腿邁出,門簾后是一張要命的臉。 周笙笙拔腿想跑,卻表面鎮(zhèn)定地站在原地,對著男人微微一笑,“那你們同意我剛才說的嗎?承擔(dān)一部分醫(yī)藥費。” 陸釗很佩服她強裝鎮(zhèn)定的勇氣,臉上的笑更加陰冷殘酷,“恐怕不行?!?/br> “為什么?”周笙笙頓覺脊背寒涼。 “與我無關(guān)的事,我為什么要攬到自己身上。還有……”陸釗陰測測的眸光蕩了一圈,染上幾分邪氣,使得他面上的笑充滿壓倒性的侵略,“我不愿意?!?/br> 此話一出,房里的人面面相覷,陸釗卻像與他無關(guān)一樣,逕自往屋外走,途經(jīng)周笙笙身旁時,他停下腳步,微微側(cè)頭斜睨她一眼。 周笙笙注意到明顯的視線,強裝不認(rèn)識地與他對視。 陸釗笑意深長,“周老師,我們很快會再見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