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久，在這里，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活的像一個人。

    溫暖干凈的笑容，溫暖清澈的淋浴，熱騰騰的飯菜，有人專門為了他而做的一餐，溫暖干凈的被窩，溫暖的擁抱。

    全都是第一次。

    都是些溫暖得讓他忍不住流淚的事物。

    他割舍不掉對這些東西的貪戀。

    所以，他想留下，他覺得自己表現(xiàn)得好一點(diǎn)，他們會不會可憐自己一下，讓自己稍微再待一段時間。

    所以，他不敢拒絕，不敢開口說話，就怕惹他們生氣。

    可是，他知道自己終究不能留下。

    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小可憐蟲，時間久了也就只是個寄生蟲。

    福利院的環(huán)境比起他之前的環(huán)境來說，好很多。

    他也可以嘗試著在這里熬過自己的童年，等待做到自己一個人獨(dú)立生活。

    可是一旦嘗過被人悉心呵護(hù)，被人關(guān)愛的滋味，一時間又怎么能夠馬上接受再次回到孤獨(dú)的境地？

    他不知道這一點(diǎn)，他只是循著記憶，不顧一切跑了過來。

    也許是為了打消自己最后一次期望。

    也許是還想再次嘗試爭取一下。

    利用別人的善意的卑劣的自己。

    牧瑰只是難過地哭了起來。

    他已經(jīng)很久沒這樣哭過了。

    自知不可能成功的絕望讓壓抑的啜泣很快變作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一般叫喊把他嗓子都喊破了。

    自從記事起，他身體本能知道了哭喊沒用，哭只會換來更痛的打擊，他早就放棄了淚水這個武器，因?yàn)闇I水不會換來他們的同情和憐憫。

    為什么現(xiàn)在反而能哭出來了呢？

    他不懂。

    只是不管不顧地發(fā)出聲音。

    韓憶許看著他才終于有了點(diǎn)，原來這孩子也會哭的實(shí)感。

    可是看見他哭，他完全高興不起來。

    他沒辦法說“不要哭”。

    那只是為了避免心煩而阻止情緒宣泄的借口。

    別的孩子哭泣是為了撒嬌，因?yàn)樗麄冎揽奁鼤腥撕逅麄儯屗麄兏吲d。

    而這孩子，這哭聲是為了埋葬過去那些辛苦的日子。

    痛苦可以感同身受，卻無法取而代之。

    韓憶許抱著那孩子，滿心只有一個想法。

    想把他留在身邊。

    第152章 我們回家

    過了不久, 韓征和陳怡楷都回來了。

    他們看見韓憶許坐在沙發(fā)上，而小牧瑰躺在他的腿上睡著了。

    韓憶許抬頭見他們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在小牧瑰的頭下面輕輕墊了一個小枕頭, 站起身，走向父母。

    “爸、媽，我想和你們談?wù)?。?/br>
    他們對坐在書房里。

    韓征先問了：“那孩子怎么回來了？”

    韓憶許十指交叉低著頭：“他偷偷溜出來，一個人走回來的?！?/br>
    兩人皆是愣住了，他們以為是韓憶許接回來的。

    陳怡楷說：“我以為他接受得很好, 前幾天我們路過的時候還去看了一下?！?/br>
    因?yàn)樗麤]有開口說自己的想法，沒有肢體上的反對，所以，所有人都認(rèn)為, 他是順從安排的。

    韓憶許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

    如果今天他沒有過來，或許時間一久, 他們會漸漸忘記這件事，而韓憶許只會記得生命里曾經(jīng)短暫地出現(xiàn)過這樣一個孩子。

    但是這段時間心中的空落是真的。

    他放心不下也是真的。

    假設(shè)是沒意義的。

    韓憶許張開嘴：“我們能不能收養(yǎng)這個孩子。”

    兩人露出愕然的表情，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韓憶許知道自己為什么不在之前提出這件事, 因?yàn)樗蛐牡字?，這件事不是他能做決定的, 因?yàn)樽罱K需要麻煩和依靠的是他的父母，而他不想給自己的父母添麻煩。

    而這點(diǎn), 估計(jì)牧瑰雖小也心知肚明, 他則是怕麻煩他們?nèi)齻€人。

    然而，韓憶許最終還是向父母開了這個口。

    他從記事起，就已經(jīng)學(xué)會不麻煩大人, 不惹禍，不任性, 別說麻煩，任何要求都很少提出來。

    父母在生活上不會缺他什么，而他的學(xué)習(xí)和品性也不需要他們cao心。

    他只是盡心盡力讓父母不需要多為他費(fèi)心，從小只是做好這么一件事。

    上了高中，他當(dāng)然還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他有時候覺得和父母一樣，走上和他們相似的道路，或許大家都會開心吧。

    因?yàn)樗葲]有目標(biāo)也沒有夢想。

    所以也就沒有要求。

    除了做到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

    他這是十年來第一次提出這種荒唐的要求。

    韓征和陳怡楷深深地望向他，沉默了很久。

    韓憶許繼續(xù)說著理由：“是我需要他陪在我身邊?！?/br>
    一個人是需要感情需求的，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的父母無法正常地給予他穩(wěn)定的陪伴，他也沒有兄弟姐妹，他表現(xiàn)出沒關(guān)系，并不代表他不需要。

    缺失的陪伴，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過了能夠肆意撒嬌的年紀(jì)，于是更加無法表達(dá)類似的訴求。

    心里沒有一點(diǎn)責(zé)怪和委屈是不可能的，但他能夠完全體諒，而且他已經(jīng)從父母那里得到了很多的愛。

    他是屬于缺少什么東西就渴望給予別人的類型。

    就像父母生育孩子，不求回報(bào)給予他們愛意，通過這種方式滿足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