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人瞧過阿挽了？”竇猗房并沒有繞彎子，開門見山道來。

    “祖母也讓人瞧過了?！眲夭⒎欠磫?，而是肯定。

    “可惜不是男孩。”竇猗房長長一嘆，眼中盡是惋惜。

    反倒是劉徹不以為然的道：“女兒有女兒的好，像姑姑一樣最是貼心。這些年多虧姑姑陪在祖母身邊，逗祖母開心?！?/br>
    女兒嘛，誰說不好的，他覺得挺好的！

    竇猗房聞言無神的雙眼轉(zhuǎn)向劉徹的方向，“能生得出女兒，就不怕沒有兒子?！?/br>
    此話何意，劉徹只當(dāng)聽見的是明面上的那一層，“孫兒還年輕?！?/br>
    此話落下，殿內(nèi)的氣氛一凝，伺候的宮人們都不由自主的低下頭，恨不得自己是聾子，什么都聽不見！

    “祖母既為她取名挽，孫兒也想給她賜下封號和食邑?！眲貨]有忘記此行的目的何在，立刻道明。

    竇猗房抬了抬眼皮，并不意外，“哦，陛下想好封號了？”

    “泰永，永者，長也，與泰永存。食邑就定在太山郡?！眲芈冻鲆荒ㄐθ荩煌a(bǔ)充道：“祖母既讓人給泰永瞧過，自知泰永甚配，利我大漢?！?/br>
    竇猗房尋著劉徹的方向望著，劉徹并沒有因?yàn)楦]猗房看不見表露出輕視，他曾經(jīng)為之付出過代價，同樣的錯誤他斷然不會犯第二次！

    “徹兒深思遠(yuǎn)慮，極是不錯?！备]猗房稱贊著，沒有為此表露出任何不滿。

    “祖母謬贊了?！眲夭桓沂艽丝滟?，竇猗房所贊為何，他們各自知，無須挑明。

    “嬌嬌雖是你的皇后，你也不可總冷落她，衛(wèi)夫人再好，也比不過嬌嬌，你記住了？”竇猗房又一番叮囑，同樣的話劉徹聽過太多回，若非陳皇后有竇猗房撐腰，豈能在宮中肆意之極，連他這個皇帝都不放在眼里。

    皇帝，他這個皇帝??！

    第7章 請求

    “孫兒正打算看完祖母去看嬌嬌。”劉徹如是接過話，竇猗房揮手道：“那就去吧，不必陪著我老太婆了。你們兩個和和美美，早日誕下皇嗣，我最高興?！?/br>
    “是。”劉徹應(yīng)著一聲是，竇猗房揮手讓他退去。劉徹確實(shí)沒有騙竇猗房，出了竇猗房的宮殿即往陳皇后的宮殿去。

    陳皇后得到稟告，面上一喜，可在見到劉徹時卻脫口而出道：“我還以為陛下把我忘得一干二凈了?！?/br>
    幽怨的話聽在劉徹的耳中，劉徹理所當(dāng)然的問：“此話從何說起？”

    陳皇后想說哪怕衛(wèi)子夫生產(chǎn)，坐月子，劉徹都不來看她，莫不是劉徹自己忘了？

    在她身后的宮人不留痕跡的扯了一把陳皇后的衣袖，好不容易盼到劉徹來了，陳皇后要把劉徹氣跑？

    被提醒也終于回過神的陳皇后立刻轉(zhuǎn)了話題道：“我想陛下了。我去尋陛下，陛下都不見我?！?/br>
    劉徹本以為陳皇后又要鬧騰，倒是難得服了一句軟。

    “朕不是來了嗎？”劉徹自然而然的接過話。

    大步流星朝上走去，坐在榻上，陳皇后跟著一道坐在他的身側(cè)，有些話如何也控制不住的脫口而出道：“陛下都多久沒來了？”

    陳皇后不依不饒的想說劉徹不來看她，倒是終日總?cè)タ葱l(wèi)子夫！又被她身后的宮女扯了一把，無非提醒陳皇后莫要惹怒劉徹。

    一回兩回的劉徹如何注意不到？

    正是因?yàn)榍埔娏?，劉徹一眼瞥過，眼底閃過一絲不確定。

    “你若是不想見朕，朕走就是。”劉徹決定試探一番，話音剛落下，陳皇后立刻道：“這是什么話，我怎么會不想見你？你分明知道我天天想著你，夜夜想著你，恨不得和你一輩子在一起。你倒好，我去找你找不到，人才剛來，還沒說幾句話又急著走?！?/br>
    思來想去，陳皇后以為定是那衛(wèi)子夫的過錯，有些難聽的話待要脫口而出，轉(zhuǎn)頭與劉徹對視，才注意到劉徹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她，似是在等著她的下文。

    本來陳皇后是要罵衛(wèi)子夫的，與劉徹目光相對，不自覺讓她想起這些年她和劉徹因?yàn)樾l(wèi)子夫吵得太多，吵得他們越來越生疏。有時候陳皇后都不禁在想，曾經(jīng)他們溫情蜜意的種種難道都是假的嗎？為何他們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

    陳皇后低下了頭，“你果真如此心狠？”

    眼中含淚的陳皇后抬起頭怨恨的望著劉徹，似乎他要是答一聲是，下一刻她定要飛撲過去咬上劉徹一口。劉徹難得見著陳皇后這般模樣。從來陳皇后都是不服軟的，他們爭執(zhí)，無論誰對誰錯，對的人都是她，她從來不肯低頭。

    此番控訴和陳皇后往日的風(fēng)格截然不同，有高人指點(diǎn)。

    不留痕跡的掃過在陳皇后身邊的人，人倒是有些眼生，看來定是自家姑姑苦心網(wǎng)羅來的。

    也罷。

    劉徹并不想跟陳皇后爭執(zhí)，不過是因?yàn)殛惢屎笞孕”蝗藡煽v著長大的，別說在她陳家了，哪怕是在整個大漢朝，誰人對她不是客客氣氣的。

    想當(dāng)年，他不是也須對陳皇后客客氣氣？

    有些往事劉徹思及并不愿意多提！

    “陛下，喝些湯。”在劉徹一時失神時，宮人已經(jīng)端著一碗湯上來，劉徹亦不推辭，伸手接過喝了起來，注意到陳皇后與宮人相互交換的眼神，看來有事。

    劉徹不慌不忙的喝著湯，是他所喜歡的味道，陳皇后那里也有人給端上一份，陳皇后一邊喝一邊觀身邊人的眼色，顯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看來縱然有高人，并不代表陳皇后事事都愿意聽高人安排。

    劉徹雖有察覺，并沒有開口，有事的人是陳皇后，說與不說在她，答不答應(yīng)在他！

    喝了湯，劉徹陪著陳皇后用了膳食，沐浴更衣準(zhǔn)備休息，陳皇后依然沒有說出她們或許早早商量好的事。很好，不說看來也不過如此。

    論沉得住氣，若說早年的劉徹差了些，吃過一回大虧后，眼下的劉徹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如果可以，他希望陳皇后永遠(yuǎn)別張口。

    可惜了，夫妻二人同榻而臥，陳皇后撒嬌的鉆進(jìn)劉徹懷中，小聲道：“陛下能不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

    早有察覺的劉徹不意外聽到陳皇后的話。感慨陳皇后能忍到現(xiàn)在已然不容易！

    “何事？”劉徹低頭與陳皇后目光相對，想要看清她臉上的情緒。

    陳皇后倒不至于害怕劉徹的目光，抱著劉徹的手道：“你先答應(yīng)我再說?！?/br>
    劉徹笑了笑，伸手撫過陳皇后的背道：“睡吧，有些累了。”

    話說著竟然要闔上眼，陳皇后瞪大了眼睛，目的沒能達(dá)到，她怎么愿意讓劉徹就這么睡去了。

    “陛下?！标惢屎蟛灰啦火埖幕沃鴦?，如何也不能接受劉徹避而不談。

    劉徹?zé)o奈睜眼，“嬌嬌，朕是天子，朕并不想做失信之人，故，你若是愿意告訴朕所求何事，朕若能做得到，朕定會答應(yīng)你。反之，睡吧。朕不想同你爭執(zhí)不休?！?/br>
    話說到這樣的份上，就差直說陳皇后倘若不想說就閉嘴。

    陳皇后氣得翻身坐起，偏劉徹平靜的目光望向陳皇后，絲毫沒有將陳皇后憤怒的態(tài)度看在眼里。

    而本來氣鼓鼓的陳皇后觸及劉徹的眼神，乍然清醒過來。她是皇后不假，她有親親外祖母為自己撐腰不假，可是她是不是忽略最重要的一點(diǎn)，在她眼前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她沒有嘗過和劉徹爭執(zhí)不休的下場嗎？

    劉徹不愿意做的事，哪怕她再怎么求，劉徹說不答應(yīng)就不答應(yīng)。

    她若執(zhí)意胡攪蠻纏，只會落得一個和劉徹鬧翻的下場。

    他們吵過太多次，如今宮中有一個衛(wèi)子夫在，她為劉徹生下了兩個女兒了，她要繼續(xù)和劉徹吵下去，將劉徹推給別的女人？

    陳皇后心中苦澀，她何嘗想要低頭，可她不能不低頭。在她面前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心之所愛，她若想把人留在身邊，想他身邊只有她一人，從前她哭過鬧過，終是無果。如今再鬧又有何意義。

    終于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的陳皇后，咬著唇道：“阿挽是個有靈氣又有福氣的孩子，我想讓皇上把阿挽抱到宮中由我撫養(yǎng)?；噬夏懿荒茉S我？”

    第8章 父女配合

    劉徹想過無數(shù)的可能，但絕想不到陳皇后身后的人給她想出如此主意。

    劉挽是公主，他剛封的泰永公主。不得不說，比起長女的乖巧，劉徹更喜歡他靠近便對他笑的劉挽。血脈親情正是如此對吧。

    陳皇后的提議其中的原由劉徹有數(shù)。

    “外祖母為她取名挽，挽者，引也。她是個有福氣的，定能在將來引來男孩?！标惢屎筮B忙將自己動此念頭的原由道來，唯愿劉徹能夠答應(yīng)。

    “陛下?！?/br>
    陳皇后沒有得到回應(yīng)，撒嬌的搖了搖劉徹。

    “是姑姑的主意?！眲刂獣允寄瑯右仓勒嬲岅惢屎髣悠鹉铑^的人是誰。

    被猜到是自家母親的心思，陳皇后也沒有任何不好意思，拿眼瞅著劉徹，“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陛下知道我求了多年的孩子，一直沒有，我心里不好受。哪怕將來她未必能給我招來一個孩子，有一個孩子陪著我，逗逗悶，我也不至于總是鬧騰不休?！?/br>
    養(yǎng)孩子逗逗悶，虧得劉挽沒有聽見，否則定要抗議。

    于劉徹聽來倒像是陳皇后的風(fēng)格。

    陳皇后未必有多想要劉挽，在她看來衛(wèi)子夫是奪去她丈夫的人，她恨不得殺了衛(wèi)子夫。

    想當(dāng)年衛(wèi)子夫初入宮，再到后來復(fù)寵，甚至是第一回有孕時，陳皇后的反應(yīng)，陳家的反應(yīng)，旁人或許不記得，劉徹都有數(shù)。

    可是，陳皇后身后有一位了不起的女人，正是館陶大長公主。論審時度勢，劉徹認(rèn)為自家姑姑是個中好手，如何做出最有利于自身的選擇更如是。

    竇猗房既然讓人瞧過劉挽，有些話旁人不知，劉嫖必知。

    知，劉嫖生出讓陳皇后向劉徹請求將劉挽抱在身邊養(yǎng)下的心思，其中的利益一如陳皇后方才所言。倘若劉挽果真有福氣，能為陳皇后召來孩子最好不過，哪怕不能，養(yǎng)個孩子逗趣于陳皇后并無不可。

    “明日/你問問姑姑，果真想好了？朕是想來日讓嬌嬌養(yǎng)個皇子的?！比欢鴦睾卧S人也，知館陶大長公主的打算，他已然想起應(yīng)對之法。

    陳皇后錯愕的望向劉徹，似是完全沒有料到劉徹竟然生出這般念頭。

    “嬌嬌多年吃了許多苦，朕都看在眼里，朕豈不知嬌嬌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朕也想?？呻抟沧隽俗顗牡拇蛩悖瑢砣羰钱?dāng)真不能，朕也會為嬌嬌，為陳家做些準(zhǔn)備。才不負(fù)你我多年的情誼?！眲剌p聲道來，句句都是為陳皇后，為陳家著想之意。

    陳皇后怔住了，隨即眼中含淚，“陛下沒有忘？”

    劉徹起身將陳皇后摟在懷里，“朕怎么會忘呢？嬌嬌的情義，姑姑的情義，朕絕不會忘?！?/br>
    明明是再溫情密意不過的話，在陳皇后看不見的地方，劉徹眼底唯有平靜。

    劉挽不知，她的歸屬起了爭議，劉徹是最懂陳皇后的人，對于館陶大長公主所求，他也了然。

    取舍二字并不容易，陳皇后想要一個皇子，陳家也盼著她能生下一個皇子。眼看衛(wèi)子夫已然誕下二女，他們越來越慌，也越來越著急。急了，什么法子他們都想試一試，萬一要是成了呢。

    得了大名，又得封號的劉挽咂了咂舌，太山郡，應(yīng)該不是她想的那個泰山吧？

    接下來的日子，劉挽迎來了自己的滿月宴，難得的是竇猗房親自下令cao辦，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畢竟皇家添嗣，喜事一樁，漢宮也是三年沒有此等喜事了呢。

    竇猗房吩咐，劉挽一個沒滿月又得封號食邑的公主，生下她的衛(wèi)子夫都未必不會沾她的光，誰不得好好的辦妥這一場滿月宴。

    當(dāng)被衛(wèi)子夫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抱出去，聽著一干人的夸贊時，劉挽面無表情。應(yīng)酬這類事，從來都是最麻煩的，她一個孩子不用逢人就笑。

    笑得多會廉價的呢。

    劉挽有心刷好感，并不想敗好感。

    為此，好些聽說劉挽出生會笑，十分有靈氣的人們是無緣得見劉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