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劉挽再怎么努力掙扎的不想睡, 想繼續(xù)打聽消息, 終是抵不過身體的困意, 沉沉睡了過去。

    她是睡著了, 事情卻沒有完。

    王娡的出現(xiàn)讓劉挽心驚，何嘗不是也讓衛(wèi)子夫心驚, 尤其王娡一出面即問：“你可知罪？”

    衛(wèi)子夫心下跳跳, 意識到王娡話中何意時, 衛(wèi)子夫故作鎮(zhèn)定而答, “妾不知太后何意?！?/br>
    王娡冷哼一聲，“皇后中毒一事經(jīng)已查明，你還要辯解？”

    衛(wèi)子夫第一時間福身道：“妾當(dāng)真不知，皇后中毒始末, 太后若是愿意告訴妾, 妾聽之?！?/br>
    “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想裝糊涂？”王娡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喝斥著，看架式要動手？

    劉徹聽著消息趕來，正好瞅見王娡的動作，喚了一聲母后, 警告的眼神掃過王娡。

    “陛下。”一見劉徹, 衛(wèi)子夫心下稍安, 眼中含淚的道：“陛下, 泰永, 泰永......”

    話不多說，劉徹正是因為聽說劉挽不舒服趕過來的，屋內(nèi)還殘留著劉挽嘔吐的異味，劉徹并不嫌棄的往前走，第一時間查看劉挽情況。

    劉挽已然睡著。只是小半天的功夫，原本白胖的小臉卻只剩臘黃。

    “怎么回事？”劉徹質(zhì)問，方才劉挽在他懷里的時候人都好好的，哪怕沒有精神人也是無恙的，怎么就一會兒的功夫人成這樣了？

    “陛下，小公主，小公主似是中了毒?！碧t(yī)們今天也是受了老大的罪了，一個皇后中毒也就算了，結(jié)果劉挽這位公主不適，一查竟然也中毒了？

    劉徹震驚了，王娡作為一個前來鬧事的人也愣了，喝斥道：“胡說?！?/br>
    聞此言不管是劉徹或者衛(wèi)子夫都意味深長的看向王娡，王娡似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刻補救道：“我的意思是，泰永才多大的孩子，誰要害她，為何要害她？”

    衛(wèi)子夫沒有作聲，一旁的劉徹目光與王娡對視，有些事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們自己人最是清楚不過。難不成王娡以為沒有對外宣稱過的事，就不會泄露出去？

    注意到劉徹的目光，王娡微擰眉頭，方才理直氣壯的一些話，突然說不出口了。

    “什么毒？”劉徹一看王娡不再吭聲，立刻追問起太醫(yī)，劉挽中毒一事該怎么解決？

    “與皇后所中的毒一致?！碧t(yī)心里苦啊，一茬接一茬的事，似乎又是同一件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劉徹，劉徹已然在第一時間望向華刻，華刻立刻道：“陛下，奴已經(jīng)將加害皇后的人捉起來了。”

    “捉起來？”劉徹得到這個答案算不得滿意，畢竟人是捉起來不假，在此之先這個人有沒有可能將毒給到別的人，或者毒的來源難道不需要查查嗎？

    華刻立刻明白劉徹的意思，“奴立刻去查查?！?/br>
    怕是劉挽也沒有想到，她一番cao作其實不太有必要，有人想要陳皇后的命，也有人想要她的命。

    “毒解了嗎？”劉徹只關(guān)注最重要的一點，毒解了沒有，劉挽的性命保全了嗎？

    “陛下放心，臣等已經(jīng)為公主解毒。所幸公主所中毒量不大，倒像是不小心沾上的?！碧t(yī)將發(fā)現(xiàn)的種種一一道來，也是讓劉徹好心里有些數(shù)。

    劉徹一聽警惕了，“不小心沾上的？如此說來宮中還有毒物？”

    太醫(yī)想了想道：“是?！?/br>
    劉徹瞬間反應(yīng)過來道：“來人，徹查宮中上下?！?/br>
    劉挽素日要么在劉徹身邊，要么在衛(wèi)子夫左右，不管是在哪兒，劉挽沾上毒物，那就意味著在他們身邊或許也有毒物的存在。

    瞧瞧陳皇后和劉挽的情況，有誰會覺得中毒無所謂嗎？

    況且，有人有毒物就意味著那一個人意圖未明，這種情況下不查，難道等落到劉徹頭上再查？

    此時的王娡也顧不上問罪于衛(wèi)子夫了，事情似乎牽扯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廣，王娡不得不好好地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

    “母后若無他事，先行回宮歇著吧?！眲孛黠@對于王娡此番前來并不滿，聽聽王娡的口氣，一進門直指衛(wèi)子夫，聽她的意思是衛(wèi)子夫害的陳皇后。

    不錯，從利益上來看，衛(wèi)子夫有這個動機，卻并不代表衛(wèi)子夫能犯此大忌。

    劉徹自問對衛(wèi)子夫有所了解，衛(wèi)子夫是個溫婉的女人，又極懂得分寸。衛(wèi)家如今靠的分明是劉徹，在這樣的情況下主動出手害人，害的更是大漢的皇后，是劉徹想要看到的局面？

    害陳皇后一事，不說能不能成功，縱然成功了，事情果真不會敗露？一但事情敗露，本就完全靠劉徹的心才會成為夫人的衛(wèi)子夫?qū)媾R什么樣的結(jié)果？劉徹能容忍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再留在身邊？

    劉徹相信衛(wèi)子夫不蠢，斷不會犯下那么愚蠢的錯誤。

    “你要包庇她？”可是，王娡沒有開口是因為沒有想清楚到底要怎么才能達到此行的目的，然而劉徹一開口，王娡干脆直說。

    “母后莫不是以為，朕查過，姑姑也查過，會連誰對嬌嬌動的手都不知道？倘若是子夫，第一個容不下子夫的人必是姑姑。”劉徹又不傻，真要是衛(wèi)子夫動的手，他會第一時間將衛(wèi)子夫送到館陶大長公主面前，輪不到王娡找上來。

    王娡面上訕訕問：“你是覺得我誣陷她？”

    劉徹緩緩走到王娡身側(cè)，審視著問：“是不是該問問母后要達到什么目的?！?/br>
    目的兩個字，才是王娡會親自來一趟，將陳皇后中毒一事歸到衛(wèi)子夫身上的原因。

    劉徹也在想，陳皇后中毒時鬧得沸沸揚揚時，自家的母親并沒有出現(xiàn)在甘泉宮，為何卻突然一副要為陳皇后討回公道的架式欲拿下衛(wèi)子夫？

    如果說在竇猗房活著的時候，劉徹確信他們母子是一邊的，在竇猗房去世，劉徹就不怎么自信了。

    王娡做的樁樁件件的事，沒有一樣不讓劉徹生出危機感。

    縱然在此之前劉徹心里已然有了準(zhǔn)備，真正看到王娡的舉措，依然讓劉徹覺得眼前的母親陌生無比。

    權(quán)利確實是毒/藥，能讓一個從前溫婉的人變得面目全非，讓人覺得或許從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要當(dāng)著外人的面和我爭執(zhí)？”王娡被劉徹問得臉上掛不住，轉(zhuǎn)過頭同劉徹對視，無聲的提醒劉徹，別忘了她是他的母親，是她的親生母親。多少年來，他們母子能夠在艱難中活下來，能越過那么多的人登上高位，不正是因為他們母子同心嗎？

    因何突然之間一切都變了？

    “母后累了，子夫有孕在身，泰永也中了毒，母后回去歇著吧?！眲夭⒉幌肼渫鯅偷哪?，不過如果王娡執(zhí)意不肯放棄做某些事，劉徹也只能落王娡的臉。

    王娡氣不打一處來，提醒道：“泰永中毒一事，是要好好的查一查。畢竟皇后中毒一事剛落在她衛(wèi)子夫的頭上，泰永就中了毒，確實很巧是吧。女人有時候為了地位，沒有什么事是做不出來的?！?/br>
    衛(wèi)子夫豈能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即立跪下道：“陛下，妾絕沒有?！?/br>
    無論是陳皇后中毒，亦或者是劉挽中毒，衛(wèi)子夫沒有做過，她不能任由王娡將此事扣到她頭上。

    劉徹已然在第一時間將衛(wèi)子夫扶起，沒讓她跪下道：“你是什么樣的人朕清楚。朕沒有懷疑你?！?/br>
    親耳聽到劉徹這句話，衛(wèi)子夫心中的大石才得以真正放下。

    她最害怕的莫過于劉徹懷疑她，認(rèn)為是她出手害陳皇后，又為了解除嫌疑對劉挽動手。

    她是有想過如果陳皇后不在該有多好，至少不會再有人為難她，也不會再有人總想搶走她的孩子。但也只是想一想，動手對付陳皇后，衛(wèi)子夫很清醒的知道，她萬萬不能越界。如果她越過了界，迎接她的將是滅頂之災(zāi)。

    可是，在陳皇后中毒一事發(fā)生之后，衛(wèi)子夫自問沒有動過手腳，何嘗不怕有什么人趁機做些什么，彼時她何嘗不是有口難辯。

    “徹兒，別忘了你是大漢的皇帝，你不能讓一個女人迷昏了你的頭。”王娡眼看好言相勸劉徹不吃這一套，急得斥責(zé)劉徹似是要忘了他身為帝王的責(zé)任。

    劉徹不軟不硬的道：“難為母后記得我是大漢的皇帝?！?/br>
    王娡被噎得半響緩不過來......

    “送太后回宮。”劉徹不想再和王娡爭執(zhí)，爭來爭去王娡不愿意好好的在宮里當(dāng)她的太后，也就只能逼得劉徹必須要用強硬的手段讓她認(rèn)清現(xiàn)實。

    很好，本來劉徹想再緩一緩對自家人動手，現(xiàn)在看來不動手都不行。

    近些日子他的舅舅田蚡蹦跶得太厲害，朝中上下的人，幾乎他都找過了。怎么，田蚡是想要架空他這個皇帝嗎？亦或者是王娡想再架空他這個皇帝？

    無論是哪一個理由都是劉徹所不能接受的！

    第30章 連鎖反應(yīng)

    宮中事與朝中事, 本來就不可能分得開。外戚，誰能用，誰好用，劉徹就用誰。衛(wèi)青, 比起自家的舅舅田蚡來, 要有用得多！

    劉徹心中早已有了取舍。

    王娡氣得不輕, 要是知道因為她的緣故, 劉徹要將某些事推前，王娡怕是要氣得吐血。

    “你......”王娡并沒有張牙舞爪, 可她眼見無法讓劉徹聽話, 明顯是惱怒的。

    “母后, 朕不是三歲孩童, 朕早已過了事事需要母后為朕謀劃的年紀(jì)。朕希望母后能牢牢記住，朕是大漢的天子，天子，不受制于任何人, 包括您, 大漢的太后。有些發(fā)生過的事，朕不會允許再發(fā)生?！眲?zé)o可奈何的向王娡昭示他的底線，他所不能容忍王娡踏過的底線。

    至此，王娡明白了，無論是外朝或者內(nèi)廷，劉徹都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越過他決定, 縱然是王娡這個當(dāng)母親的人也不能例外。

    最終, 王娡氣呼呼的走了。劉徹擰緊了眉頭, 詢問太醫(yī)確定劉挽無恙后, 叮囑衛(wèi)子夫好好照顧自己, 也照顧好孩子們，即回了他的未央宮。

    衛(wèi)子夫在送走劉徹時，才真正松了一口氣，沒有人知道衛(wèi)子夫今夜懸著的心有多不安。

    但凡劉徹有一丁點的猶豫，流露出對她的不信任，衛(wèi)子夫斷不可能留在這兒！

    衛(wèi)子夫不禁想到了衛(wèi)青，她并沒有見到衛(wèi)青，有些不確定衛(wèi)青是否也聽聞宮中的事，有沒有暗中做些手腳。衛(wèi)子夫內(nèi)心是復(fù)雜的，既希望衛(wèi)青出手，又怕衛(wèi)青出手。

    從劉徹對王娡的態(tài)度可以看出，劉徹容不得別人分他的權(quán)，縱然是他的母親也不能容。

    衛(wèi)青，衛(wèi)青在劉徹手里無疑是一顆有用的棋子，想要作為一顆有用又不會被劉徹所忌憚的棋子，其中的尺度，衛(wèi)子夫何嘗不擔(dān)心衛(wèi)青把握不住。

    而在某些事情上，很明顯衛(wèi)子夫也是幫不上衛(wèi)青。

    吐一口氣，衛(wèi)子夫收回思緒，她顧不上許多，今夜的事終于過去，剩下的，盡人事，聽天命吧！

    “傳竇嬰?！倍隽诵l(wèi)子夫的宮殿，劉徹當(dāng)即下令傳竇嬰。

    竇嬰，作為太皇太后竇猗房的侄子，算是竇家人里最有出息的人。先前漢景帝劉啟在世時對他是委以重用，到劉徹這兒，劉徹也是想重用的。不過可惜，當(dāng)初劉徹推行的新政被竇猗房全部給否了，竇嬰當(dāng)時也是支持劉徹的，為此也受到冷落。

    有本事的人，冷落歸冷落，竇猗房瞧著竇家上下，怎么看都看不出哪一個比得上竇嬰，為了家族能因自己得利，竇猗房不得不又起用了竇嬰。

    為什么說是又呢？

    沒辦法，竇嬰從來不是那會拍馬屁的主兒，對竇猗房的很多行為也是看不慣的，早年沒少被竇猗房歧視對待，直接下令不許竇嬰進宮。

    后來竇嬰表現(xiàn)越來越好，得漢景帝重用，顯露出真本事后，竇猗房自那以后不再小看竇嬰，不喜于竇嬰的個性是不喜，也得用著。不用，豈不是憑白便宜別人？

    因而竇嬰就在竇猗房糾結(jié)無比的情況下，一步一步在朝廷扎根，成為大漢天子的左膀右臂。

    眼下的竇嬰在劉徹這兒相比之下也比田蚡要有用得多。

    自家母親王娡打的主意，竇猗房沒去之前已然看破，劉徹也早在心里有數(shù)，該準(zhǔn)備的早有準(zhǔn)備，原本想慢慢的出手，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好樣的，自家母親急不可耐。

    站在劉徹的立場，他要收拾竇猗房留下的人，竇嬰作為竇家人，他其實應(yīng)該冷落。然而對于自家母親和舅舅的行徑，劉徹感覺自己不怎么想忍！既然不想，也得抬個最有效的人出面打擊他們才是。

    沒錯，在劉徹看來竇嬰就是頂頂好的棋子！

    衛(wèi)子夫處出了那么大的事，館陶大長公主又怎么可能沒有耳聞。或許應(yīng)該說，王娡能直接殺到衛(wèi)子夫那兒和館陶大長公主脫不了干系。

    “背主的奴才一個不留，人全都送給陛下，請陛下看看，他到底有一個如何心思不正的母親?！别^陶大長公主查到天明時，算是終于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查得一清二楚了，完了卻又要將事情交給劉徹處置。

    “太后那邊？”伺候在館陶大長公主身邊的人聞言提及王娡，這位大漢的皇太后，她和館陶大長公主達成的協(xié)議難道要不作數(shù)？

    館陶大長公主冷哼一聲道：“太后自己答應(yīng)我的事做不到，怎么能怪我失約。”

    想要封住她的嘴，難道王娡以為僅憑嘴上說說就行？

    做她的春秋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