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劉挽竟然倒了下去。

    花祿本來在聽到劉挽的話時(shí)就一愣，不明白劉挽正值最好的年華，怎么會(huì)突然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的同她說話呢。

    結(jié)果下一刻劉挽倒下，驚得花祿不知所措。

    “長公主。”突然的變故叫花祿措手不及，好在劉挽身邊追隨的人都早有預(yù)料，在那一刻的鹿竹第一時(shí)間上前，迫切的催促道：“走，趕緊送長公主去上林苑?！?/br>
    上林苑內(nèi)諸子百家聚集，花祿睜大眼睛的望向劉挽，不禁捉住華柬的手追問：“長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華柬怎么來答？這種時(shí)候是跟花祿解釋的時(shí)候嗎？

    “請夫人莫要追問，該讓夫人知道的時(shí)候，自然會(huì)讓夫人知道?，F(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長公主。”誰不心急劉挽的情況，誰又愿意看到劉挽如此。

    著急，鹿竹在第一時(shí)間將劉挽送上車駕，而且在第一時(shí)間把人送到墨家處。

    他們抵達(dá)時(shí)，何止是墨家的人，縱然是安夫人他們那些陰陽家的人都已經(jīng)等在那兒。

    “立刻將長公主送入陰陽家那兒。”不用鹿竹開口，墨家的人已然在第一時(shí)間出口吩咐，陰陽家的人也配合無比的道：“請?！?/br>
    鹿竹心里不管有多少的不情愿，也明白眼下的情況危急，劉挽要是鬧不好會(huì)死的。

    不能死，劉挽不能死的。

    她才將大好的局面開展，如果這個(gè)時(shí)候的她出事，對大漢而言將是巨大的損失。

    鹿竹心里不斷的默念，也聽話的將劉挽送入陰陽家的小樓里，而且是直達(dá)頂層。

    陰陽家的小樓鹿竹從來沒有進(jìn)來過，頂樓更是從來沒有機(jī)會(huì)邁入。

    此時(shí)抵達(dá)頂樓時(shí)，鹿竹注意到那頭的星辰，以及已經(jīng)布好的陣法。

    “把長公主放到中間?！甭怪褚粫r(shí)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的望向前方，等待一旁的人吩咐。好在不用鹿竹開口詢問，確實(shí)有人告訴她，該怎么下手。

    一旁的中央，那由各種各樣的陣法連接在一起的地方，有一個(gè)只能空納一人的位置。鹿竹小心的扶劉挽走過去，將劉挽平躺放下。

    “你們能救長公主嗎？”事到如今，鹿竹只在意這個(gè)結(jié)果。

    “我們會(huì)竭盡所能?！庇腥巳绱说幕卮鹇怪?，言語之間都是不達(dá)目的絕不罷休的堅(jiān)定。

    這一刻，叫鹿竹心下的不安得以稍稍驅(qū)散。

    “陛下?！钡怯行┦虑樽铌P(guān)鍵的點(diǎn)并不在于他們做不做，而是有的人答不答應(yīng)。

    劉挽的命關(guān)系重大，自從他們知道某些事情開始，他們一直在籌謀，一直企圖改變。然而縱然他們準(zhǔn)備得足夠齊全，并不代表他們一定能成。

    劉挽再一次倒下意味著什么，劉徹亦心知肚明，正因?yàn)榍宄?，此時(shí)的劉徹也在收到消息后立刻趕來，同行的還有霍去病。

    第482章 請陛下成全

    安夫人迎對二人, 再一次舊話重提道：“長公主做得太多，也會(huì)遭受更多的反噬。如今我們再也沒有別的辦法改變，但請陛下做主?！?/br>
    劉徹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一時(shí)間并沒有作聲。

    霍去病往前一步問：“你們說過, 以我之功可以助你們一臂之力救泰永, 是與不是？”

    “是?！币粋€(gè)是字, 安夫人說得堅(jiān)定, “二擇其一，這句話陛下知曉, 冠軍侯知曉, 長公主亦知曉?！?/br>
    “長公主昏倒前重申, 以她之功救冠軍侯。”華柬萬萬不敢不將劉挽的話傳達(dá)到位, 劉挽的性子平日自然是極好的，可是一但有人觸及劉挽的底線，劉挽絕不饒恕于人。

    華柬補(bǔ)上一句是想讓安夫人甚至是劉徹都聽清了。

    霍去病道：“不可能?！?/br>
    第一個(gè)拒絕的人是劉挽想救的霍去病，安夫人同樣也道：“救長公主或許有三成的機(jī)會(huì), 將長公主的功勞留下救冠軍侯只有半成的可能。而且, 恕我直言，冠軍侯或許能滅匈奴，然論治國之功，惠于大漢，冠軍侯不及于長公主?！?/br>
    作為安夫人，不, 或許對于他們這些選擇走上逆天改命這條路的人, 他們分明是沖劉挽來的, 從來不是霍去病。

    只是劉挽一直在跟他們要求, 要他們救霍去病。

    哪怕是劉徹也很是貪心, 他要兩全其美。

    然而事難兩全。這么久了，如果陰陽家的人能夠想出兩全其美的法子，他們不會(huì)等到現(xiàn)在，至今依然沒有想到更好的法子，說明二擇其一是極限。

    劉徹冷酷的問：“你們是在告訴朕你們的無能?！?/br>
    安夫人低下頭并沒有因?yàn)閯氐闹肛?zé)而畏懼，也沒有任何退縮，僅僅是平靜的與劉徹陳述道：“逆天改命，舍的何止是功，還有人命。每一個(gè)人只能為長公主換得半年的壽命，能為大漢換來多少年的續(xù)命，在長公主。冠軍侯之功，亦為上蒼所見，若非如此，也沒有換的可能。然，陛下須做選擇，今夜子時(shí)一到，縱然陛下想再救長公主，我等亦無力回天。”

    眼下已然到最后的時(shí)刻，正因如此，安夫人請劉徹必須要做下決定。

    霍去病于此時(shí)毫不猶豫的跪下道：“陛下，請陛下救泰永。為大漢，為陛下，泰永必須要活著。匈奴已然不足為懼，沒有我，將來有泰永在，她也能為陛下滅匈奴。誠如安夫人所言，我除了擊潰匈奴，于國不能安民，于陛下不能鎮(zhèn)世族，安大漢，叫大漢百姓安居樂業(yè)。我不能的事，泰永可以。我為大漢子民，得陛下多年教導(dǎo)寵愛，思為陛下滅匈奴，也思為陛下安天下，以令大漢國祚永存。請陛下成全?！?/br>
    年少張揚(yáng)的將軍，他心心念念的從來都是家國天下。

    匈奴進(jìn)犯邊境，殺大漢百姓，欺我大漢，霍去病自小立下宏愿，他一定要滅匈奴，一定要讓大漢從此強(qiáng)大，無人敢欺。

    匈奴至今未滅，不能說不是霍去病的遺憾?？墒切倥珳缌酥?，大漢就能國泰民安了嗎？

    不，大漢存在的問題很多，多得縱然霍去病有心想為劉徹解決，但他的身份，他的見識(shí)有局限，如劉挽推行的種種政策，這一切都可以幫到大漢，卻不是霍去病能夠想得出來，推行得了的。

    劉挽存在的意義比之于霍去病更有利于大漢！

    縱然一個(gè)人的成就不該如此衡量，但現(xiàn)在卻只能如此衡量。

    于公，霍去病不可能拒絕。于私......

    “陛下，我傾慕泰永。倘若舍泰永而救我，陛下，我不知道將來的我會(huì)如何瘋狂。泰永比我自制，她將來會(huì)背負(fù)我們的命，我們的功，更竭盡全力為大漢謀，為陛下謀。請陛下允許我自私一回。許我救泰永?！被羧ゲ“菹屡c劉徹叩首。

    劉徹目眥欲裂的道：“你會(huì)死的?！?/br>
    霍去病無所畏懼的道：“人固有一死。死在戰(zhàn)場上是我最大的心愿。能為大漢，為陛下，為泰永而死，陛下，臣以為甚幸?！?/br>
    大漢是國，劉徹是君，劉挽是他心之所愛。

    為國為君為愛而死，霍去病愿意！心甘情愿！

    劉徹握住霍去病的肩，讓他如何下此決心。

    無論是霍去病亦或者是劉挽，都是他一手養(yǎng)大，最是喜歡的孩子啊。

    “陛下，我與泰永是您親自撫養(yǎng)教導(dǎo)長大的，能得陛下器重寵愛多年，臣已然滿足。最后，許臣用自己的一條命，再為陛下留下一個(gè)泰永，留一個(gè)能助陛下，能讓大漢安寧的人在，算是臣對陛下最后的報(bào)答。陛下，臣不會(huì)立刻死的，臣還能再陪陪陛下?？墒侨绻褚共痪忍┯溃┯辣厮?。陛下，泰永不能死。于大漢她不能死?？婆e剛興，新法初改，世族不敢反撲，皆因泰永還在。于陛下，泰永知陛下所急，也能為陛下謀劃經(jīng)營，將來的大漢在泰永的助力上，定能更加蒸蒸日上。于臣，臣之這一輩子得遇陛下是幸，能與泰永從小一起長大，相知相愛亦是莫大的幸事。陛下，臣不能失去泰永?！被羧ゲ≌f得情真意切，同劉徹再一次的懇求，望劉徹早早做下這樣的決斷。

    “陛下，時(shí)間不多了?！卑卜蛉寺犌寤羧ゲ〉脑挘菜闶菍羧ゲ×硌巯嗫戳?。沒有想到霍去病心中亦有安國天下，也知這大漢的天下需要的不僅僅是能滅匈奴的人，更是能夠安天下的人。

    很多話由霍去病說出，會(huì)比他們這些人說上一千句一萬句都頂用。

    劉徹在這一刻轉(zhuǎn)頭望向安夫人質(zhì)問：“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得天獨(dú)厚，陛下舍不得長公主，也舍不得冠軍侯，因他們的聰慧，因他們?yōu)榇鬂h所立下的赫赫戰(zhàn)功。也正因如此，他們?yōu)樯咸焖?，讓他們活下去，大漢會(huì)怎么樣？只看如今的局勢已然可知。我們只能拼盡全力救一人，而我們......”安夫人提及他們這些人時(shí)，稍稍一頓，沒有在第一時(shí)間道破。然都明白。

    “陛下，不要再猶豫了。能保一人是一人。三成的希望比我那半成要多。陛下?！被羧ゲ≈钡拇叽?，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早在他出征回來前，他已經(jīng)在第一時(shí)間尋上安夫人。可安夫人無時(shí)無刻不在提醒霍去病，他們都愿意，劉挽不愿意，難道以為事可成？

    跟劉挽來硬的是不可能的。

    只有到最后一刻，在最后的一刻，劉挽無力再反抗，何嘗不是上天最松懈的時(shí)候。

    劉徹回頭望向霍去病，滿臉的不舍與痛心，“你還如此的年輕。”

    霍去病與劉徹對視，再一次與劉徹拜下道：“臣這一生縱然短暫，得陛下器重，為大漢而戰(zhàn)，足矣。臣，死而無憾！”

    安夫人早年給過霍去病選擇機(jī)會(huì)，問霍去病是要一生安寧的長命百歲，亦或者是如同煙火一般璀璨奪目，稍縱即逝。

    霍去病選擇了后者。

    他自己選擇的活法，到如今接受結(jié)果，他沒有任何不能接受的。

    霍去病的堅(jiān)定無悔，讓劉徹明白，他必須要做下決定。

    “救泰永。”

    這三個(gè)字大抵是劉徹此生說過最重的三個(gè)字，如果可以，他希望永遠(yuǎn)不要說出口。

    “謝陛下成全?！被羧ゲP(yáng)起笑容對劉徹感激之，劉徹的眼眶泛紅，他尤其想說的是，這一切怎么能是霍去病謝他呢？

    得了劉徹準(zhǔn)話，本已準(zhǔn)備好的安夫人立刻讓人各居其位，最后是霍去病。

    霍去病望著平躺在地的劉挽道：“別怕，我們會(huì)救你的。”

    劉挽沒有睜開眼睛，可眼角卻落下了淚，她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結(jié)局，卻無能反抗。

    “冠軍侯請?！卑卜蛉苏堉?，霍去病吻過劉挽鬢角道：“很快沒事的。”

    各入其位，霍去病與劉挽之間以紅繩相牽，他們離得最近，而周圍的人每個(gè)人都以燈火圍繞于其中，霍去病數(shù)了數(shù)，共計(jì)108人。

    108的人啊！

    霍去病也說不清楚其中的滋味，從前的他是瞧不起陰陽家的人的，總覺得他們神神叨叨，總說些危言聳聽的話，于國無功。

    可是，以他之命，眾人之命，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gè)，救劉挽。

    他們以自己的命來換劉挽的命，換大漢國祚，如何不讓人肅然起敬？

    隨后，霍去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進(jìn)入了一個(gè)玄之又玄的境地，他似是感受到某一個(gè)東西的憤怒，偏偏那樣一個(gè)憤怒的東西又說不出話，氣是真氣，卻無法拒絕。

    等霍去病再睜眼，只覺得周圍一片灰暗，滿屋子的燈火都在一盞接一盞的熄滅。最終只剩下安夫人。

    安夫人周圍的燈也都忽明忽暗了，見霍去病睜眼，安夫人氣若游絲的道：“冠軍侯與長公主情意篤定，本無姻緣，今冠軍侯愿意為長公主舍蓋世之功，來世，你們定能再遇，白頭偕老，夫妻恩愛。這，也算是我能為兩位做的最后一件事?！?/br>
    霍去病怕是也沒有想到會(huì)得到這樣的預(yù)言，想到安夫人他們的付出，108人的命燈都滅了，霍去病由衷的道：“謝你們?yōu)榇鬂h，為大漢百姓。”

    安夫人面露笑容，目光灼灼的道：“逆天改命，改的不止是一人之命，而是大漢的國祚，無數(shù)百姓的命，值了！”

    第483章 無法拒絕的交換

    是的, 值了！

    安夫人的命燈隨這句話落下滅了！

    此時(shí)，原本身邊的燈火忽暗忽明的劉挽，燈亮得將周圍都照亮了，霍去病大喜過望, 卻又在看清劉挽時(shí)驚了。

    劉挽的一頭青絲全都變白了。全都白了。

    于此同時(shí), 劉挽緩緩的睜開眼睛,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 目光落在那已然昏暗的每一個(gè)角落。

    108人，皆已生機(jī)全無。

    短暫的死寂之后, 劉挽突然怒聲質(zhì)問：“你們憑什么, 你們憑什么用你們的命來換我的命。108條命, 108條命, 你們憑什么要我擔(dān)起你們的命，憑什么？”

    一聲聲的質(zhì)問，比之方才的安靜引起等候在外的人的注意，可是在有人踏入的那一刻, 108人的身上突然自燃！一瞬間火海籠罩整層樓, 霍去病第一時(shí)間上前將憤怒的劉挽拉起，進(jìn)屋的人里包括劉徹在內(nèi)都被突然的火起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