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哼哼兩聲，不一會兒就就著趴下的姿勢睡了過去。

    手臂隨睡熟脫離垂下，打翻了手邊喝空的酒罐。

    幾下脆響叩退船工腦內(nèi)的困頓，再次扯出幾分清醒：對方平時挺能喝的，這才四瓶不到怎么就醉成這樣？

    “哎，…朋友。”加藤轉(zhuǎn)向坐在桌邊今天第一次見面的陌生男人，開口時才發(fā)現(xiàn)他同大家聊得如此熱絡(luò)，但卻根本沒介紹過自己的名字，“你這買的什么酒，度數(shù)好像很……”

    他聲音一頓。

    男人抬頭同他對視。

    一直被鴨舌帽帽檐遮擋的燈光終于照亮男人小半臉龐，那是個英俊得過分的男人，看著像是外國人，但是外國人的日語會這么流利？

    混沌的大腦沒從中琢磨出味兒來，對方卻忽然揚唇笑了笑。

    還是那身打扮，洗舊的馬甲和鴨舌帽，但是氣質(zhì)卻莫名同之前天差地別。

    他放下手邊的啤酒瓶，臉上找不出一點醉態(tài)，搭在桌上的另一只手抬起，食指豎在唇邊，沖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臉上的笑意沒有半點浸染進紫灰色的眸子里，像是披著一層神秘莫測的假面。

    濃烈的困意涌上腦海，加藤往后退了兩步，整個人栽倒在地。

    皮帶上掛的鑰匙隨之撞擊地面，發(fā)出脆響，又在不久后被一只戴手套的手取下。

    ——***安室透取下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咖色馬甲，隨手將它丟進休息室旁的公共洗衣間。

    掛在上方衣架勾上與之格格不入的黑色馬甲被取下，重新穿在身上，他打好領(lǐng)結(jié)走出去，正好有人從外面過來。

    那人問：“這是怎么了？”

    金發(fā)男人表情無奈：“來給他們送酒，發(fā)現(xiàn)都已經(jīng)喝多倒下睡了，這個天氣就這樣睡著恐怕要生病，但我又趕著回去，要不然樓上客人該等急了。”

    來人聞言皺起眉頭滿臉不悅，但醉宿還好，如果再生病就得不償失，只能惱火地擺擺手：“行了，你快點走吧，我來處理。”

    “辛苦你了?！?/br>
    他離開員工間。

    再朝著另一側(cè)走去，燈光漸漸熄滅，只剩下應(yīng)急燈在靠近墻壁的地方閃爍，走道四通八達，將“閑人勿進”幾個字寫在空氣里。

    但有了目標，安室透只是略微觀察通道走向后，就抬步朝著船工口中的東側(cè)走去。

    小心摸著墻壁，終于在靠近船尾的地方找到了位于消防箱后面的匙孔。

    一扇門被悄然推開一條縫隙。

    有拖拖沓沓的腳步聲從遠處離開，伴著聊天聲，應(yīng)該是搬運貨物的船工。

    看來這里還有別的入口。

    等他們的聲音徹底消失的門內(nèi)，安室透才謹慎地放緩聲音，拉出一條可供人穿過的縫隙進入空間內(nèi)，反手合上了門。

    里面并非一片黑暗。

    四周有應(yīng)急指示燈的亮光，勉強勾勒出空間內(nèi)部的布局和輪廓，可供長期在這里搬運貨物的工人安全穿行其間。

    安室透往前走了兩步，在踏出第三步時頭皮一炸，猛地轉(zhuǎn)身。

    手槍上膛的機械音打破寂靜，瞬息間他已經(jīng)抽出腰側(cè)槍支對準側(cè)方。

    ——那里悄無聲息地坐著一人！

    他太善于掩藏自己的氣息，身影又完全被高大的貨物箱掩蓋，以至于連安室透都沒發(fā)覺有人在。

    紫灰色的眸子略微瞇起，他自昏暗光線中看見了對方的模樣。

    上半身穿著寬大的兜帽衫，口罩左右兩側(cè)同戴上的帽檐之間有暗扣連接，整張臉都藏在后面。

    中間隱約露出的空隙里也覆著一層暗色，恐怕下方還有另一層擋住眼睛的東西。

    他沒看向走進這個隱藏空間的自己，反倒望向另一個方向，似乎是在發(fā)呆。

    不知道怎么，金發(fā)男人居然莫名在這個動作里琢磨出幾分似真似幻的落寞。

    像是對方身上不知道在哪里沾上的不知屬于自己還是別人的氣息，當那人從貨物堆后走出來，沖他懶洋洋地舉起雙手時，這個錯覺就被風挾走，消散在空氣中了。

    “幸會?！睂挻蟮亩得鄙溃耆宦冻霭朦c皮膚的打扮，完全和基安蒂口中的形象對應(yīng)。波本瞇起眼眸，輕笑著點破，“卡瓦多斯?！?/br>
    蘋果白蘭地，但對方遮掩的樣子可和傳聞中全然不符。

    ……蘋果。

    金發(fā)男人握在手槍上的手一瞬收緊。

    他腦中驀地浮現(xiàn)起貝爾摩德當時攔住他，說出的那句話：

    ‘……知道毒蘋果，表面紅艷，實際上只剩下一張皮，里面早就腐空了?！?/br>
    ——松田伊夏，他就像那顆紅蘋果。

    用水果釀造出的酒很多，大多是溫和適口的低度數(shù)酒，在刻板印象里多作為女性聚餐時增添氛圍的飲品。

    無害，柔軟，溫和，輕甜。

    蘋果卻制出了白蘭地這種烈性蒸餾酒，有的品牌酒精度甚至能達到45度。干烈、香醇，卻又帶著蘋果獨有的果香味。

    之前的幾任卡瓦多斯，從能力看來，同這個度數(shù)都“德不配位”。

    波本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

    他真是瘋了，居然在這種時候想到松田伊夏和這款酒過于匹配。

    但這幾分相似卻牽扯出一個讓男人眉心重重一挑的猜測，對方的鞋子阻礙了辨別身高的目光，衣服阻擋身形，怎么都看不出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