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呵!”箐妙冷笑一聲,失望至極。 她不是對游桑失望,是對自己失望,她本以為自己求死,是因?yàn)闊o人放過她,讓她一直活在噩夢之中,現(xiàn)在她才恍然察覺到,正如瓊凝所言,從來不是他人不愿意放過她,是她不愿意放過自己。 游桑甚至不知道她為什么想要死去。 “或許在你看來,人只要活著就夠了,但我不這么認(rèn)為,活著也分很多種,有人甘愿平凡一生,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活,有人則希望自己的一生足夠精彩,波瀾壯闊,而我,很不巧正是后者?!?/br> 箐妙不喜歡平凡,她生來便是天之驕女,如何能甘心落于人后,默默仰望他人,成為沒有名姓的蕓蕓眾生之一。 “你當(dāng)初實(shí)在不應(yīng)該救我,我寧愿在最耀眼的時候死去,也不愿意平凡的生活下去。” 游桑本以為自己聽到這樣的話會生氣,可是經(jīng)過那么長久的時間,此刻的他,已經(jīng)和以往不同了。 “是我錯了?!?/br> 游桑甚至可以用比較輕松的態(tài)度,說出一直停留在他心頭的未盡之語。 年輕時的他,真的選錯了路。 箐妙看著游桑,她和游桑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看見了此刻狼狽的自己。 “……你老了很多?!?/br> 箐妙恍惚想起以前了。 以前的游桑,意氣風(fēng)發(fā),她和游桑都是修行之人,壽命長久,所以箐妙沒有想過,她和游桑老了之后,會變成什么模樣。 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里,箐妙都覺得,她和游桑不會走到老去的那一天,不是不想長相廝守,是因?yàn)樗麄兊男逓闀宦飞仙?,壽命會越來越長,凡人總說共白頭,她和游桑,怕是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才會共白頭。 箐妙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在烏黑發(fā)絲之下,又幾根灰白的頭發(fā),夾雜其中,而游桑的情況比她更嚴(yán)重,游桑半邊頭發(fā)都白了。 “不慕天長,不羨地久,只愿結(jié)為連理,恩愛共白頭。” 箐妙的話,將游桑也拉到了過往之中,他和箐妙去往人間,到被無數(shù)有情人光顧過的鵲橋邊停留,站在掛滿紅綢的樹下,用最虔誠的心,一筆一劃寫下當(dāng)時最想達(dá)成的心愿。 “比翼雙飛,星月相配,白首不離?!?/br> 記憶中的字是那樣鮮明,倒襯得此刻對立而望的兩個人,陳舊的像是記憶里的一抹影子。 能放下嗎?該放下了。 游桑轉(zhuǎn)身離開,沒有告別,他們之間本就不需要告別。 我最愛的那個人,已經(jīng)死在了她最愛我的時候,又何必告別呢? 箐妙也轉(zhuǎn)過身去,不看游桑離開的背影。 游桑走出關(guān)押箐妙的地方時,路上遇見了一個人。 身穿山水墨畫的長衫,一身風(fēng)流瀟灑的氣質(zhì),配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隨時隨地在沖著人嘲諷,惡意十足,可是對上那雙深情的眼睛,又看不出他的惡意。 “月池師兄?” 逍遙宗的月池,就像三清宗的瓊凝一樣,是逍遙宗下一代宗主,同時也是箐妙的師兄。 “我不該來這兒,但是又不得不過來看一眼,是不是不太歡迎我?” 月池苦笑一聲,與游桑態(tài)度熟稔,外界沒人知道,他曾和游桑是至交好友,只是后來發(fā)生了太多事情,導(dǎo)致游桑和箐妙這對仙侶分道揚(yáng)鑣,也影響了他們之間的知交情誼。 游桑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一副想要躲避話題的模樣,但他還是開口了,“無事,沒什么不歡迎的,師兄是前來看望箐妙的吧?她現(xiàn)在心情不太好?!?/br> “我是來看你,順便與你求個情,求你去同瓊凝說兩句,饒過箐妙的性命。” 月池也不賣關(guān)子,他們之間沒什么好說的,與其假模假樣的互相寒暄,倒不如直言快語,如此相處,反倒讓兩人更加舒服一些。 “我剛來此,路上我?guī)熤兜故钦f了兩句,可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情況如何,我還需要一點(diǎn)兒時間去了解?!?/br> 游桑沒有直接答應(yīng),倒不是他不想幫忙,主要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這個時候貿(mào)然去說情,大概率會起反作用,讓瓊凝勃然大怒,指不定箐妙要更早上路了。 月池微微點(diǎn)頭,“我知道,盡人事吧。” “盡人事聽天命,早知人力有窮盡,又何苦強(qiáng)求呢?” 一句盡人事,叫游桑心中頓生感慨,他要是早明白這個道理,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只是人起初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輕狂少年,唯有歷經(jīng)百態(tài),嘗盡辛酸苦辣,人間百味,才能明白什么叫人力有窮盡,天命不可違。 “唉,你和箐妙真不能回頭了嗎?明明兩個人都活下來了,只要還活著,其他的有那么重要嗎?” 月池沒忍住,勸了一句,他之前一直沒有開過口,無論是對著箐妙還是游桑,他都盡量當(dāng)一個局外人,就如瓊凝一樣,不曾插手他們之間的情劫。 情劫從來只有歷劫的兩個人能夠經(jīng)歷,其余人都是過客,擅自插手反倒容易釀成更大的悲劇。 這是修士們眾所周知的規(guī)矩,可是眼睜睜看著一對神仙道侶,走到了今日這個地步,任誰都會滿心惆悵惋惜,希望他們二人能夠再續(xù)前緣。 游桑搖了搖頭,慘然一笑,“月池師兄,人生來有情,修士修心,更是一場問情之旅,如果除了活著以外,一切都不重要,那我們當(dāng)初又怎么會踏上求取長生的路呢?除了男女之情,我們還有對大道的執(zhí)著,對親友的眷戀,光一份愛情,不可能組成一個人。人活著還是死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