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病秧子怎么也不吭一聲？既然體質(zhì)羸弱不堪，但凡張張嘴讓她挨近點，也能為他省好些力氣。

    莫非……不靈光的薛府真出了個舍己為人的菩薩？

    燭影躍動，少女回過神，反手攥住男人捏針欲刺的手。意識到可能會驚到他，她放柔了動作，改為握著他的手腕慢慢拉開，另一只手搭肩略微發(fā)力，將這個不良于行的青年按回了輪椅上。

    “……姑娘？”

    塵埃涌動，黑黢黢的靜謐里，薛慈聞到驟然濃烈的冷香。

    少女的掌心軟綿綿的，他們相接的肌膚在一點一點騰溫。

    看不到，但知曉她離得很近。對一個深居簡出的盲人而言，氣味是很私密的東西，這種近距離感私密得令他無所適從。

    旋即，她松開了他，那香氣也隨之遠(yuǎn)去了。

    薛慈松一口氣，他聽到悅耳的女聲從正前方傳來，是在注視他么？

    “謝謝，我的心痛好多了?！?/br>
    她又說：“更深雪重，早點歇息吧。”

    ……

    正如寶珠昨日所言，這場突來的雪一夜不停，頗有洋洋灑灑無盡頭的趨勢。

    雪月齋再偏僻，比柴房還是好上不少的。美美睡了一晚，寶珠起床打熱水時不意外地看到輝業(yè)的黑臉。

    “這才第一天，你不過僥幸說中，別囂張！”

    少年咬牙切齒地說。

    “什么囂張，”寶珠一揚(yáng)眉，“小哥兒當(dāng)自個是香餑餑，我很想多你這個孫子么？”

    “你！”輝業(yè)正待說什么，看到廚房外的人影悻悻閉嘴。

    “聽說寶姑娘的身子大好了？”

    說話的老叟杵著登山杖進(jìn)來，輝業(yè)瞪寶珠一眼，飛快抱住柴火出去了。

    寶珠與他點頭打招呼，“周叔。”

    老叟樂呵呵道：“雪月齋盡是少弱病殘，不比姑娘先前待的地方。姑娘養(yǎng)好了精神就盡快搬到公子房里吧?！?/br>
    后面說什么寶珠沒仔細(xì)聽了，左不過是要她擔(dān)起照顧主子的重任。

    照顧……完全沒經(jīng)驗啊，這時候原身會怎么回？少女撫了撫胸口紗布，溫馴道：“是，我現(xiàn)在就去。”

    *

    等寶珠出來，蹲在門口的周輝業(yè)冷著張臉開始帶路。

    雪月齋以水上回廊連接前廳后院，前廳是待客的地方，如今不大用得著。后院是主人居所，正中住著薛慈，右邊耳房是輝業(yè)的房間。不過在寶珠來之前，要守夜的輝業(yè)并不常在那。

    喚周叔的老叟不與他們一處，另住在栽滿竹子的竹海軒。

    “所以說，島上除了我、你、周叔，就沒別人了？哦…還有公子?！?/br>
    寶珠若有所思，依她之見，這座湖心島偏是偏了點，但島上的建筑風(fēng)格、配置處處能瞧出建造之初主人的心血?？上Ъ由先耸稚龠@個限制……變寶為廢了。

    難怪府中說大公子不受待見，飄雨院專職給薛蕓裁廁紙的丫鬟都不止四個。

    薛慈的院子在雪月齋陽光最好的地方，不知為什么他沒在，總之輝業(yè)帶她大喇喇進(jìn)到屋里。

    里面并不如何寬敞，通屋鋪設(shè)通地龍的青磚，十分聚氣。一方檀木案擺了筆筒硯臺、茶奩茶杯并兩部書。窗前半圓桌上一個盛佛手的天青窯盤，這便是全部了。

    西面雕花玄關(guān)后是一套梨花木做的向南套間，可以說是相當(dāng)緊湊。除了衣架、舊舊的菱花鏡，便只有兩張床。外面一張小床豎在最邊上，與衣架、鏡子對稱，里面一張軟床橫著，里外僅以吊起的碧紗簾相隔。

    “喂喂，往哪亂看呢，”輝業(yè)打個響指，一指邊上小床，“你當(dāng)然住這間碧紗小櫥，里面是公子的床榻?！?/br>
    “……”

    寶珠沖他乜白眼，“沒看過，看看也不行？”

    “呵，沒有丫頭樣兒?！敝茌x業(yè)扯著公鴨嗓冷笑，“得虧在雪月齋，別的地兒高低請你吃耳光，你就偷著樂吧。”

    “彼此彼此。”

    寶珠抿嘴溫柔一笑。

    *

    不等熟悉一下未來工作環(huán)境，丸子頭少年把她扯到了院子?xùn)|廂房門口。

    “公子在里面沐浴，我現(xiàn)在有別的事，你進(jìn)去伺候。”

    考慮到今天糟糕的天氣，他冷冰冰地補(bǔ)了一句：“別耍任何花招，但凡公子在你手上著了寒，我絕對剁你喂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