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哲言聽完他的話，心里那口悶氣才總算順了一點。

    他攥緊的拳頭稍稍松了些，可能是不愿讓自己看起來太狼狽，他盯著紀(jì)因藍的眼睛，離開前還要咬著牙惡狠狠留下一句：

    “紀(jì)因藍，記住你今天囂張的樣子，今天這口氣我必出。你給我等著?！?/br>
    這小孩撂狠話似的語氣給紀(jì)因藍聽笑了：

    “放心，我記性好得很，忘不掉，隨時恭候。”

    崔哲言泄憤似的偏頭淬了一口，而后抬步離開了這里，走前還故意撞了一下紀(jì)因藍的肩膀。

    紀(jì)因藍沒把這跳梁小丑放在眼里，他淺淺翻了個白眼，正打算帶許最離開這晦氣地方，但還沒等他轉(zhuǎn)過身，他先聽見崔哲言一句惱羞成怒的：

    “撐腰的來了硬氣了是吧？你他媽笑什么笑？”

    “？”

    紀(jì)因藍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崔哲言這話明顯是在說許最，但紀(jì)因藍轉(zhuǎn)頭時確實沒在許最臉上找見一絲笑過的痕跡。

    那家伙日常冷著臉，額前略微有點長的頭發(fā)擋了點眼睛，在本就顯得冷淡的單眼皮上多添了一絲陰郁。被崔哲言莫名其妙說了一句后，他似乎有點茫然，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他看看崔哲言，又將目光挪到紀(jì)因藍這里，最后垂下了眼，看起來無辜且委屈。

    紀(jì)因藍皺了皺眉：

    “品性不好素質(zhì)不好腦子不好眼神也不好？別特么找茬！”

    “你……！”

    崔哲言一張臉都漲紅了。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許最，憋了半天，最后也只崩潰地罵了聲帶著尖銳尾音的“草”，帶著人大步走了。

    紀(jì)因藍等那群人走遠后才拍拍許最的肩，示意他跟自己回教室。

    剛才耽誤得稍微有點久，早讀課已經(jīng)開始了，走在樓梯間里都能聽見各個樓層教室里的齊聲朗讀聲。

    紀(jì)因藍正在想要怎么跟狂躁癥海膽哥解釋自己遲到的事，自己學(xué)不好他的課本來就讓他恨得牙癢癢，現(xiàn)在被抓到錯誤肯定又免不了一頓陰陽。紀(jì)因藍想想就頭疼，但再一想，自己旁邊還有個許最呢，這年級第一在他們九班算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看在許最的面子上，海膽哥大概也不會太為難自己。

    不是，等等。

    他怎么淪落到要靠許最的面子了？

    紀(jì)因藍正反思自己，冷不丁聽到旁邊人一句小聲的：

    “謝謝?！?/br>
    紀(jì)因藍略感詫異，他看了許最一眼，就見許最垂著眼，手正抓著他自己的書包帶。

    “謝什么？崔哲言當(dāng)著我面欺負(fù)我班人是在打我臉，再說，我早看他不順眼了，這次正好找到機會罵他兩句?！?/br>
    說著，紀(jì)因藍抬頭看看樓梯上面，發(fā)現(xiàn)他今天真不是一般幸運，校門口沒撞到牛猛不說，連樓梯間都不見他的身影。

    紀(jì)因藍心情好了點，頓了頓，他又問：

    “話說回來，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又被那孫子堵那兒了？”

    “沒……來晚了，碰巧遇到?！?/br>
    許最低聲解釋。

    “你怎么知道是碰巧？人故意在那蹲你能讓你知道？”

    “……不知道。”

    “你怎么被拽去那的？他們讓你去你就去？”

    紀(jì)因藍越說越氣：

    “你不會拒絕？不會讓他們滾啊？就算看他們?nèi)硕嗖缓闷饹_突，跟老師告狀也不會？你這么大個人，看著也不瘦弱，跟他們站一起未必占不到便宜，怎么能被欺負(fù)成那樣？那崔哲言都快跳你臉上了。”

    “……”

    許最不說話了。

    這讓紀(jì)因藍有種自己在對著石頭發(fā)火的錯覺。

    他在心里重重嘆了口氣，自己把那點情緒消化完，才道：

    “你不是加我微信了？”

    “嗯?！笔^又活了。

    “不會拒絕不會反抗不會告狀，搖人總會吧？下次遇見這種事跟我說一聲，我來撈你。”

    紀(jì)因藍抿抿唇，再開口時聲音比之前低了些：

    “說出去好歹是紀(jì)因藍的同桌，還能被那孫子欺負(fù)，這讓別人知道了還怪丟人的。”

    “哦。”許最點點頭，悄悄看他一眼，試探似的道：

    “對不起。”

    “？”紀(jì)因藍皺起眉：

    “你道個什么歉？你做錯什么了？沒說你丟人，別動不動跟人道歉，臭毛病。”

    話是這樣說，但頓了頓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輕咳兩聲，抬手碰了一下許最的手腕：

    “哎?！?/br>
    “嗯?！?/br>
    “你剛來那天我說你怪人、傻逼，對不起啊。這確實要跟你道個歉，沒欺負(fù)你的意思，純屬我素質(zhì)不高?！?/br>
    紀(jì)因藍平時跟身邊朋友們粗魯慣了，互相罵幾句是常有的事，誰都不會放到心上。

    但許最不一樣，回去后紀(jì)因藍總能想到那天許最背后那張紙條上那些難聽的詞，要較起真來，自己說的那些話能好到哪去？他跟霸凌許最的那些人有什么不同？許最自己又意識不到自己情商低惹人生氣，只知道給人教單詞還得被罵，那回家回想起來說不定又是幼小心靈上的一道傷痕。

    這話說完，身邊許最沉默片刻。

    直到紀(jì)因藍等不下去偏頭看他一眼，許最才有些茫然地“啊”一聲：

    “你在說我？”

    “？”

    “我以為你在問單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