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翊川心想：“這陣仗，即使不是來殺我，也不見得在圖謀什么好事?！?/br>
    窸窸窣窣的聲音近了幾分，不過一丈之遙。嚴(yán)翊川握在刀柄上的手緊了緊，電光火石之間，刀光乍現(xiàn)，一片銀白劈開凝滯的夜幕，就要抹上那光滑白凈的頸間。

    謝凌安來不及看清來者是誰，刀光乍現(xiàn)的那一刻瞬間抽出彎刀。勁風(fēng)襲來，謝凌安揚(yáng)刀擋過近在咫尺的白刃，頃刻橫刀往對方胸前劃去。刀刃相碰，音色鏗鏘。相交的一瞬間，謝凌安定睛一看，認(rèn)出了來人。

    “王爺！”為首的親衛(wèi)脫口而出，當(dāng)即奔來。身后的黑影在嚴(yán)翊川出手的瞬間急速涌近，抽刀聲颼颼不絕。

    謝凌安側(cè)身避開嚴(yán)翊川斜刺的一劍，忙喊道：“別過來！”

    涌動的黑影瞬間釘在原地，不敢靠近半步。自家主人與不知哪里竄出來的敵人打的不可開交，一幫親衛(wèi)卻待在一旁近距離觀戲，場面一時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好臂力！”謝凌安一個前躍，又蹲身躲掉了揮舞來的刀刃，緊跟著反手向左側(cè)削去。幾經(jīng)交手，他意識到嚴(yán)翊川臂力驚人，正面交鋒只能全力格擋，不如避開鋒芒，以快破之。

    兩人幾招相交，少了些短兵相接的狠戾，倒多了分風(fēng)姿翩翩。氣流涌動，振起地上枯枝敗葉飛旋，老榆樹梢頭的殘雪簌簌，活脫脫是一幅銀樹落花、月下舞劍的圖景，美不勝收。

    然而正在交手的兩人卻絲毫察覺不到這份美感。

    “三腳貓功夫么？你們西疆的將軍是文官么？”嚴(yán)翊川手下并不留情。

    “別胡說，那是沒你壯。小輩是要讓讓你虛長的兩歲的——”謝凌安在喘息，目光飛速掠過嚴(yán)翊川揮舞而來的刀刃，向后仰去。

    “......再練十年也趕不上?！?/br>
    嚴(yán)翊川倏地壓腕，風(fēng)馳電掣間壓低了拭骨刃斜劈的弧度，刀面映出的光芒幾乎要奪走謝凌安的視線。謝凌安不得不向更低處后仰，垂著的發(fā)幾乎要貼著地面。

    不料謝凌安倏地皺眉，感到腰間驟然吃不住力，后背就要卸了力重重砸在泥洼里。他目光一動，電光火石之間猛然勾住嚴(yán)翊川的腳，往回迅速一抽。

    嚴(yán)翊川正欲順勢扼住斜劈的刀，被這突然的一勾徹底失了重心，他想前跨一步撐住力，卻被謝凌安擋著位置，只好直直地?fù)湎氯?。?yán)翊川用勁將拭骨刃甩了出去，刀刃斜著扎進(jìn)混雜著殘雪的泥洼里。

    嚴(yán)翊川往前這一撲，大半個身子恰撲在了謝凌安身上。一場狂風(fēng)驟雨在狼狽的跌倒中戛然而止。

    嚴(yán)翊川還沒來得及撐手支起半身，胸前嗚嗚囔囔傳來軟軟的嗔怪：“唔......左郎將......這么多人看著呢，不太好吧......”

    “......”

    此刻，方才被嚴(yán)翊川打斷腿的小廝仍癱坐在地上，忍不住疼得嗚咽。一個黑影悄悄從屋后冒出來，無聲靠近。

    小廝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一時有些淚眼朦朧，哽咽道：“竟然真被你料到他會起疑，我都照你說的和他說了。哎，你看我這腿，怕是一年半載騎不了馬了......”

    那黑影道：“放心，你為我做了這么多，我定會照顧好你?！?/br>
    小廝聽著心中一暖，仍然有些哽咽，可憐著自己不幸的遭遇。他想伸手讓那黑影拉他站起來，一抬頭，正對上墨色外袍下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毫無遮掩地張揚(yáng)著狠戾與兇惡。

    小廝全身一顫，仿佛又看到方才離開的那令人膽寒的雙眸，下意識想逃。然而下一瞬他感到后腦被重重一擊，眼前剎那全黑了過去，再無知覺。

    黑影挪了挪小廝扭曲無力的肢體，擺成仰面朝天的樣子。他怔怔地看著地上的尸體，有些出神。

    半晌，黑影似含有無限惋惜地感慨，夾雜著些許笑意：“明日營里的弟兄便都會知道，是你貪圖月色爬上檐梢，才不小心摔死的?！?/br>
    “兄弟，你慢些走，等著哥來陪你?！?/br>
    另一邊，嚴(yán)翊川還撲在謝凌安身上。

    一只手悄然環(huán)上嚴(yán)翊川的腰，似是不讓他逃走。胸前的聲音似被身上的人埋著有些沉悶，一字一頓地道：“你要這么想打架，咱們到屋里去......”

    嚴(yán)翊川撐起一只手，另一只手繞到腰間，想要掰開那只緊緊抱著他的手。嚴(yán)翊川感覺身下的人要被自己悶死了，卻又死死按著自己不讓他起來。

    “松手?！?/br>
    “不松?！?/br>
    嚴(yán)翊川無奈，撐著手臂問：“王爺這是做什么？”

    “試試你。”身下人輕笑。

    “試什么？”

    “你恢復(fù)得好快?！?/br>
    “......”

    嚴(yán)翊川頓了頓：“切磋可以等明日，王爺今夜就這么急么？”他說話向來冷冷的，連問話聽著都像是語調(diào)沉悶的譏諷。

    胸前的聲音有些無辜：“這話不該我來問嗎，現(xiàn)在好像是你趴在我身上誒？我好好來赴左郎將的約，誰知你一上來就動刀動槍......”

    嚴(yán)翊川微頓：“我的約？”

    身下的聲音悠悠傳來：“不是嗎？左郎將約我夜半后山私會，我可歡喜了好久.......”

    嚴(yán)翊川實(shí)在忍不了這上一秒還想殺了自己的人下一秒大言不慚的調(diào)戲，又覺得胸前有些細(xì)細(xì)碎碎的癢，冷聲道：“先別歡喜，約你的不是我?！?/br>
    “左郎將怎知只有你能讓我歡喜......”胸前聲音如游絲，沾染了些許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