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得一聲，梁帝將手中的奏疏狠狠摔在御案上，滿臉氣得通紅，他喝道：“混賬東西！朕將這么大的西疆托付給陸保坤一人，他竟作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這沈君予怕是也著了他的道，凈往人家挖的坑里跳！”

    梁帝氣喘吁吁地斜靠在龍椅上，急火攻心激地他腦袋疼，他不禁揉了揉太陽xue：“還有你方才說，他以權(quán)謀私，官商勾結(jié)，這又是怎么說的？”

    “此事恰是兒臣今日奏疏中所呈之事！父皇還未來得及看，兒臣便說與您聽。父皇知道，西疆有我大梁最大的硫磺礦區(qū)，是大梁的軍火庫，只許官府開采、提純、售賣，百姓不得私營。但這幾日兒臣在查王公公之死時發(fā)現(xiàn)，陸保坤竟一直私下里將官家的硫磺賣與百姓！”

    梁帝蹙眉：“硫磺是制備火炮必備之物，禁止百姓私販之律人盡皆知。就算陸保坤不要命，又何人如此大膽，竟敢買官府的硫磺石？”

    “此人名為應(yīng)小龍，是北方巨賈溫子慕在南方這一帶采買走貨的小商，不過，對于陸保坤私賣官物一事他并不知情。官府每月會出售部分硫磺石以供民間煉制丹藥之需，陸保坤私下里便以這樣的名義私售硫磺，牟取暴利。”肅親王答得恭敬，卻只字未提私販硫磺中飽的不僅僅是陸保坤的私囊，還有他肅親王的腰包。

    “溫子慕.......溫子慕，”梁帝喃喃自語，疑道，“他一介商人，要那么多硫磺石做什么？”

    肅親王微微一愣，沒想到梁帝會關(guān)注這個問題，隨口答道：“近年民間煉丹之風(fēng)興盛，商人惟利是趨，倒也不奇怪?！?/br>
    梁帝猶豫一瞬，勉強接受了這般說法，道：“皇兒所呈陸保坤之過，若具無誤，樁樁件件皆是重罪。傳令下去，即刻召陸保坤入都，朕要親口聽一聽朕的這位寵臣如何解釋！”

    第083章 不臣

    兩軍對峙, 間不容發(fā)。

    “咳！都慢著——”宣旨的公公在一旁觀戰(zhàn)良久，忽然出聲重重地咳了一聲，扯著嗓子悠悠喊道, “旨是宣完了，圣上的口諭咱家還沒傳呢！諸位大人不妨聽上一聽——”

    眾人回眸, 劍拔弩張之勢驟然停滯。

    “睿親王, 寒將軍，嚴中郎, 爾等此番征戰(zhàn)有功, 圣上意欲重賞, 令諸位即刻啟程入宮受賞！”

    沈君予此刻忽然出聲：“可邊丘如今政務(wù)全靠諸位大人撐著，這一走......”

    “這不是詔令已經(jīng)下來了么？烏大都督即刻上任，郭刺史前幾日也已啟程往此處來，兩三日便能到，”公公瞥他一眼道, “沈大人，你的巡查之期明日即至，不若也與我等同行一同回宮稟奏。”

    不待沈君予回話，公公又轉(zhuǎn)而對陸保坤道：“至于陸大人.......皇上那日晚膳時道許久未見陸大人, 請大人今年一同入宮過年，大人即刻收拾收拾, 與我等一塊入宮吧！”

    他頓一頓, 凜冽的目光掃視過每個人, 進而高聲喊道：“諸位將軍、大人辛苦，咱家就在此地等候諸位, 我等即刻啟程！”

    皇帝之令，不得不從。眾人頷首應(yīng)聲。

    頃刻間, 千鈞一發(fā)之勢消散殆盡。

    眾人心里積壓著怒火，卻不能再做聲。沈君予還愣愣地杵在原地，望著這一片狼藉。陸保坤狠狠一甩袖，疾步往寢宮踏去。

    錢昭迎上來：“王爺，要不要派人盯著陸保坤，以免他逃了？”

    “不必，他仗著字跡不同，有恃無恐?？峙逻€幻想著回宮反咬我一口，不會先逃?！?/br>
    言罷，謝凌安似不經(jīng)意地靠近公公，壓低聲音道：“多謝劉公公相助?！?/br>
    劉高公公乃梁帝身邊第二受寵的太監(jiān)，為人極其精明，很受梁帝信賴。劉公公抬眸看他，笑得和藹可親：“睿親王客氣了，咱家從小看著您長大，能不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嘛！這一架啊，打不得呢——”

    謝凌安淺笑。這一架的確打不得，若一鬧，國仇變私怨，陸保坤的罪便再難說清。劉公公一眼便瞧出了他謝凌安不過裝裝樣子，方才出面解圍。

    “公公還是這般敏銳，”謝凌安笑道，“只是假召陸保坤回去，公公怕是要被降罪?！?/br>
    劉公公一揮拂塵，無所謂般地道：“此事無妨，皇上的確隨口說過想要陸刺史回都一敘，只是未確定，便當(dāng)作是老奴年紀(jì)大了聽錯了吧！陛下要怪罪起來，老奴受了就是。”

    謝凌安作揖：“公公高義?！?/br>
    劉公公樂呵呵地笑了，謝凌安正欲走，卻見劉公公湊近來，壓低聲道：“有個疑惑壓在老奴心底良久，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br>
    “公公請講?！?/br>
    劉公公輕笑：“我瞧今日這架勢，王爺根本不像是剛從禁足里出來，倒像是早已知情早有籌謀啊？”

    謝凌安輕笑，暗道劉高公公的精明銳利不減分毫。

    他謝凌安本就不是縱橫十九道上一顆微小的棋子，他是背后那雙推動全局走勢的大手，雖然把自己也賠進去了一些........

    謝凌安道：“什么事也瞞不過公公的眼睛，我的確早已知曉?！?/br>
    早在那日謝凌安四人賽馬回來遇見沈君予，此事便已初現(xiàn)端倪。

    “沈大人辛苦，我見昨夜陸大人孤身往沈大人房里去，不知是什么天大的要緊事急著深更半夜商議.......”

    “沒什么大事......”

    郁明卓、寒英與沈君予搭著話，不過簡單聊了聊幾日的政務(wù)，沈君予卻臉色幾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