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翊川淺淺一笑，依偎謝凌安躺下，輕闔雙眸，似在享受安寧的片刻。謝凌安亦不語，枕在嚴(yán)翊川寬厚的臂膀上，指尖緩緩劃過嚴(yán)翊川起伏有致的肌rou，勾勒著如山巒般的曲線。

    池塘里聒噪的蛙在這一刻都沉寂下來，野外沒有燭光的漆黑也不那么滲人，遠(yuǎn)處飄來百果的清香摻雜著泥土味，安心而平和。

    半晌，嚴(yán)翊川忽然緩緩啟口：“小王爺，你有沒有想過，如若此番陛下當(dāng)真判定是你里通外國，你當(dāng)如何？”

    “父皇不會信的。在身居上位者眼里，動機(jī)比什么都重要。我可以沒有橫刀立馬的才干，可我但凡有一點(diǎn)逐鹿中原的不臣之心，我的謀逆之罪便已是板上釘釘?？善覜]有分毫。這么多年，紈绔不是白當(dāng)?shù)摹！敝x凌安淡淡地答道。

    “你怎知陛下并沒有？疑而不發(fā)，亦似無罪?！眹?yán)翊川問的有些小心。

    “有也無妨。我能讓父皇產(chǎn)生疑竇的那幾分心思，可比不上太子皇兄與肅親王明晃晃的千分之一，父皇哪里顧得上我？”謝凌安答得很快，似乎他并不放在心上。

    “那是從前，”嚴(yán)翊川愈發(fā)正色，“小王爺，邊丘一役之后，你才是實際上比他們更可怖的皇子。明面上，你雖徒留親王尊榮，什么都沒有。可事實上，你卻一呼百應(yīng)，名譽(yù)、兵士、銀兩，接在掌握之中。郁鴻辛能辭官后僅憑聲名便調(diào)動西疆一萬大軍，那駐軍西疆十一載的王爺你呢？陛下眼里，你難道做不到么？”

    謝凌安默然，嚴(yán)翊川的話逼著他不得不去面對他不愿面對的事實。他又何嘗不知此役之后回宮是何等兇險？他又何嘗不知，或許此次回宮之后，父皇未必會再放他回西疆？

    “你今日怎么了？可是方才的圣旨宣了什么？”謝凌安微微蹙眉，凝神望向嚴(yán)翊川，問道。

    “沒有，圣旨是召陸保坤入都聽候發(fā)落，看樣子陸保坤已經(jīng)算是廢了，”嚴(yán)翊川解釋道，扭轉(zhuǎn)話鋒，“凌安，我知你厭惡旸谷城那傀儡場的虛偽與紛爭，醉心安疆，可偏偏一再建功立業(yè)、鋒芒避無可避。血場不是韜光養(yǎng)晦的地方，想要只寄情于兵戈而無所功勛你謝凌安就做不到。你的才干，天生便是王才，從旸谷城到西疆，從西疆倒旸谷城，躲不掉的。”

    謝凌安微微一怔：“你什么意思？怎么連你也要勸我奪嫡？”

    第086章 酣暢淋漓

    “不是勸, 是投誠。自我來西疆起，心底便一直有此隱憂。從前我試探過你，但從未如你這般直言, 是因為時局尚未緊迫到如此地步。可此番回旸谷城，所要面對的絕非昔日可比, 亦已不是你裘馬輕狂能糊弄過去的, 我們要未雨綢繆。凌安，你若不喜, 我此后絕不會再提第二次, 但你若有心, 我定全力助你?！眹?yán)翊川的眼神誠懇而深情。

    謝凌安沉默片刻，啟口道：“翊川，你所言我又豈會不知？我大梁王朝，從宦場上看一片璀璨富麗，但若真扎下根到每一個鄉(xiāng)野縣邑里去, 仍是潰爛一片。父皇再怎么休養(yǎng)生息，大梁建國也不過三十七年，混戰(zhàn)七十年的虧空難補(bǔ)、遺弊未清，亟待有識之士來救。但這個人, 不是我?！?/br>
    “你不必急于下定論。輔佐與否，是我的態(tài)度。至于你下不下判斷, 何時下判斷, 是你的事。我只是想讓你知曉, 無論你做出何種決定，哪怕驚世駭俗、背祖叛宗, 我嚴(yán)翊川，都將毫無保留地站在你身后, 恒久如是?！眹?yán)翊川眼中閃著光芒。

    謝凌安輕輕一笑，摟緊了嚴(yán)翊川，嗔怪道：“渾說，都用得什么詞？”

    帳篷的簾幕輕輕搖曳，透進(jìn)一絲涼爽的夜風(fēng)，帶著遠(yuǎn)處草地的清新氣息。兩人就這樣靜靜地躺著，彼此的心跳聲在靜謐的夜晚中顯得格外清晰。

    謝凌安枕在嚴(yán)翊川寬闊的胸膛上，呼吸平穩(wěn)而安寧，很快便進(jìn)入了夢想。嚴(yán)翊川緊緊環(huán)抱著謝凌安，手掌輕輕撫過他的發(fā)絲，似乎在守護(hù)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夜色漸深，私下寂靜，唯有帳篷外的蟲鳴聲和遠(yuǎn)處偶爾傳來的風(fēng)聲，似在竊竊私語著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翌日，謝凌安嚷著騎馬久了磨屁/股，大搖大擺地溜進(jìn)了劉公公坐的轎子里。

    “王爺來我這兒避難吶？”劉公公笑道。

    “哪兒的話？我不過是來找公公談?wù)勌??！敝x凌安笑著回應(yīng)。

    “原來是打聽情報呢？那王爺真是稀客，稀客，”劉公公道，“王爺想問什么？”

    “什么都瞞不過公公，”謝凌安笑道，“我是想問問公公，近日宮里可有什么動靜？”

    “動靜？王爺可是遇上什么了？”劉公公疑道。

    “也不算，就是昨夜有個刺客，沖翊川去的?！敝x凌安道。

    “嚴(yán)中郎？昨夜并無聲響啊，想來刺客并未得逞吧？”劉公公目光流轉(zhuǎn)，旋即眼中有了然于心之意，笑著道：“王爺這么急著替他打聽，看來王爺對嚴(yán)中郎很上心??？”

    謝凌安撓撓頭：“將軍體恤麾下，合情合理嘛?！?/br>
    劉公公笑笑，不再追問，只道：“要說沖嚴(yán)中郎來的什么事兒......倒真有可能。前些日子羽林軍大將軍向陛下提了辭呈，準(zhǔn)備卸任，一時定不下找誰來補(bǔ)這個空缺，太子殿下和肅親王殿下正為此事爭得不可開交。”

    “羽林軍大將軍？那對太子皇兄和三皇兄來說，還真是個不得不爭的位置，尤其是對三皇兄吧？”謝凌安琢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