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算做是我嫁入顧家，就不用再守這些陳腐的規(guī)矩?！标憰r年壓在顧寄歡肩膀的手微微沉了沉，抬眸看著陳月芳。

    顧寄歡能?夠感受到，陸時年壓在她肩頭的手在輕輕發(fā)抖。

    毫無疑問，她此刻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面是從小?到大最親的親人，一面是她在意?的人，哪一方面她都沒?辦法拋棄。

    很明顯，今天是陳月芳安排的一場好戲，她知道顧寄歡身上帶傷，就是想要顧寄歡知難而?退。

    陳月芳此刻又緩緩開?口?道：“時年，奶奶也是為?了你好，人到老了，沒?有別的念想，不過是想著兒女承歡膝下，不像我這般晚景凄涼?！?/br>
    她頓了一下說道：“盡管我總說鄧鳳仙那女人可惡，可我總覺得她過得比我好，兩?個兒子都在身邊，孫子孫子也都承歡膝下，不比我總是孤孤單單?！?/br>
    末了，她看向?顧寄歡緩緩說道：“小?歡，你是個好孩子，只是你們?現(xiàn)在不懂，我說給你們?聽，我希望你們?聽得進(jìn)去，如果你喜歡時年，就不該這么?自私，把她從我身邊帶走。”

    陳月芳這一輩子的確過得孤單，唯一的兒子遠(yuǎn)走他國，丈夫在床上躺了二十?年，孫女兒從小?在國外長大，回了國也是忙于事業(yè)，偌大的老宅，常常只是她一個人。

    與其說她在固守家宴這個傳統(tǒng)，不如說這是她對自己的安慰，時不時讓這所清靜的老房子熱鬧一次，總不至于一年到頭都是冷冷清清的。

    以勢壓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甚至少有的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出來自己的脆弱，陳月芳幾乎拿出了所有能?拿出來的手段。

    陸時年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緩緩開?口?，輕聲道：“奶奶，我從來沒?有沒?有忤逆過你的意?思，你這是在逼我?！?/br>
    陳月芳聞言，語氣如常，緩緩說道：“我從來沒?逼過你，我只是在表達(dá)我的想法，我現(xiàn)在帶你們?來祭祖是正當(dāng)?shù)某绦颍覜]?有逼迫你們??！?/br>
    “奶奶……”陸時年卻到底是功力差了陳月芳一籌，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jīng)有些淡淡的喑啞。

    “時年。”顧寄歡意?識到氣氛不對，趕忙出聲打斷了陸時年的話，抬手攥住了陸時年的手指，看向?陳月芳，“奶奶，是不是今天磕完這個頭，就走完了今天的流程？不再逼迫時年？”

    陳月芳點頭：“是，我倒是真的看錯了你，為?了錢，你甘愿受這樣的委屈，股份滿足不了你，小?心貪心不足蛇吞象，把自己撐壞了。”

    任誰看來，顧寄歡都像是為?了錢，和百分之十?的股份比起來，和陸時年在一起，獲得的受益更多。也不怪陳月芳也會這么?想，實在是陸時年太有錢了。

    不過到底是不是為?了錢，只有顧寄歡知道，她只是微微笑了下，沒?有反駁陳月芳的話。

    “時年，跪下，我們?把程序走完?！鳖櫦臍g說完這句話，陸時年還是不動，顧寄歡輕輕拉了拉陸時年的手，“聽話，不過是三跪九叩。”

    “你……”陸時年欲言又止。

    “我沒?關(guān)系?！鳖櫦臍g眼角眉梢微微上揚，露出來了個明媚燦爛的笑意?，眼底都是亮晶晶的，“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情？”

    陸時年跟陳月芳發(fā)怒，卻拗不過顧寄歡，神色微微動了動，在顧寄歡身邊跪下，卻還是沉聲說道：“堅持不下去要跟我講，我不想讓你受委屈?！?/br>
    “沒?有受委屈，奶奶說的沒?錯，該走的程序，該遵守的規(guī)矩，我們?避不開??！鳖櫦臍g倒是很看得開?，違背陳月芳意?愿的這條路不好走，但是已經(jīng)走上來了，總不能?知難而?退。

    顧寄歡叩頭的速度很慢，每次彎下身擠壓到肋骨的疼，是完全沒?有辦法忽視的，但是她卻很堅持，每一次叩頭都觸碰到蒲團，沒?有一點不恭敬。

    所有流程走完，點燃手中的香插入香爐，顧寄歡的臉色都是慘白的，額頭上一層淺淺的虛汗，但是眸色卻格外明亮。

    顧寄歡轉(zhuǎn)頭看向?陳月芳，緩緩說道：“奶奶，我今日受的委屈，不是為?了錢，只是為?了你和時年日后都不后悔，你信與不信，我都已經(jīng)說得清楚了?！?/br>
    她們?并沒?有在老宅居住，深夜，路上的車流已經(jīng)不再多，鐘天開?車的速度很平穩(wěn)，兩?邊的路燈飛速后退，車?yán)镬o悄悄的。

    顧寄歡沒?有力氣去問陸時年，今天為?什么?突然發(fā)瘋，要執(zhí)意?堅持這個假的婚約，她累得不得了，斜靠在椅背上，只覺得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陸時年也沒?說話，她脫了外套蓋在顧寄歡身上，看到顧寄歡不太好看的臉色，看到她唇上的一片慘白，有些懷疑后悔，她剛才是不是真的太沖動了。

    “嗡嗡嗡，嗡嗡嗡——”顧寄歡的手機震動起來，她費盡了力氣拿出手機，瞇著眼睛看了一眼，然后掛斷，隨手把手機扔在了一邊。

    喉頭有些微癢，顧寄歡咳了兩?聲，卻覺得肋骨被震得微微刺痛，輕輕舒緩了兩?口?氣，不敢再咳嗽。

    “對不起。”陸時年的語氣淡淡的，輕輕飄過顧寄歡的耳畔。

    顧寄歡抬眸看過去，她那雙原本清冷幽邃的眸子，此刻顯出來幾分可憐巴巴的意?味，滿身透著沮喪和不安，就這么?認(rèn)真地盯著顧寄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