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長椅上坐著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她懷里抱著個海綿寶寶的玩偶，身邊還放著一束花，是紅玫瑰，花朵之中固定著一張合照，是兩張燦爛的笑臉。

    其中一個人就是陳小雨，她懷里抱著個海綿寶寶的玩偶，微微側(cè)過頭，看著身邊的人，眉目之中滿都是溫柔。

    見到顧寄歡走出來，她迅速抱著海綿寶寶和花站起了身，走了過來：“醫(yī)生，你認識陳小雨嗎？你能不能幫我把東西送進去……”

    顧寄歡怔了一下，回眸看了眼重癥監(jiān)護室的門：“現(xiàn)在是探視時間，你可以進去看。重癥監(jiān)護室的無菌條件要求更高，你的花是不能帶進去的?！?/br>
    “我……”她的唇部微微翕動了幾下，有些頹然道，“我進不去，我的東西也進不去。”

    顧寄歡忍不住想起，陳小雨充滿期待的眸子，頓住了腳步：“你是她的什么人？”

    “女朋友?！彼丝瘫M管滿身沮喪，還是耐心解釋說道，“小雨和我私奔出來的，她家里人不同意，我們沒有合法手續(xù)，我沒法進去看她……”

    顧寄歡正準備說什么，垂眸卻看到她露出來的半截手腕上的淤痕，還有她唇角的半寸青紫，心中有了些猜測：“他們……陳小雨的家人打了你？”

    “沒關系的?！彼粍勇暽煤＞d寶寶擋住了手腕上的淤痕，低下頭，“是我的問題，我沒有照顧好小雨，他們……只是出出氣……”

    她的臉上有些自嘲的笑容：“她是天之驕女，是嬌生慣養(yǎng)的小公主，若不是因為我，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嫁人生子，也就不會這么不開心了?！?/br>
    顧寄歡心里忍不住有些沉重：“醫(yī)院有正常的探視流程，你這個情況比較復雜，不過小雨如果想要見你的話，可以讓護士在明天這個時候帶你進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進去?！彼齾s忽然改了口風，“你能幫我給她帶句話嗎？”

    “什么話？”顧寄歡問道。

    “你告訴她，海綿寶寶離開江城了，讓她好好生活，好好養(yǎng)病。”她頓了一下，抱緊了懷里的海綿寶寶玩偶，“東西……東西也不用送了?！?/br>
    顧寄歡瞬間明白，她此刻自己也很糾結，她帶了花帶了玩偶過來，卻被對方的家人打了一頓，她現(xiàn)在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樣對陳小雨更好了。

    作為醫(yī)生，顧寄歡不應該管這些事情，也不該惹麻煩上身，可她腦海里總是忍不住回想起來陳小雨的眼睛，那雙滿懷期待的眼睛。

    顧寄歡最終還是輕聲道：“最后這樣收場，你可能會后悔的。”

    “嗡嗡嗡——嗡嗡嗡——”就在此刻，顧寄歡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手機里傳來的是李明月有些沉悶的聲音：“師父，我剛接到下級醫(yī)院的消息，張福奶奶今天早上急性心衰，沒能救回來。”

    張福奶奶，那個等到了心臟受體，最后因為對方反悔又失去了希望的病人，前幾天她選擇去離家更近的下級醫(yī)院治療，其實已經(jīng)算作是放棄治療了。

    死亡是醫(yī)院里司空見慣的事情，是心外科醫(yī)生司空見慣的事情，一個外科醫(yī)生不應該對一個病例投入太多感情，可顧寄歡還是覺得心里微微一緊。

    桌上的咖啡氤氳出層層的熱氣，熱量緩緩散失，一直到變得冰冷，辦公室的門咔噠一聲被打開，已經(jīng)是繁星滿天的時間。

    顧寄歡端起桌上的咖啡，幾乎是想也沒想，直接順著喉嚨灌了下去，冰涼的咖啡一直落到胃底，在冬日里，散出難以暖化的寒涼來。

    “咚咚——”李明月在外面敲了敲門，然后走了進來，“師父，你總算是下手術了，陳小雨的情況，你要不要看一看？”

    “怎么了？”顧寄歡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李明月道：“晚飯之后開始有些發(fā)熱，現(xiàn)在高熱不退，查了血，應該是肺部感染?！?/br>
    “這就難辦了……”顧寄歡有些頭疼，陳小雨的身體狀態(tài)是真的差，尋常人都未必抗得過手術之后的感染關，對她來說更是要命。

    顧寄歡趕到重癥監(jiān)護室的時候，又在門口看到了那個眼熟的海綿寶寶玩偶，花不知道被丟到了哪里，她就坐在那兒，抱著那個海綿寶寶的玩偶怔怔出神。

    顧寄歡嘆了口氣，走到了她的面前：“你不是說要離開江城嗎？怎么還在這兒？”

    她抬眸，似乎是認出來顧寄歡，但眸子里仍是一片呆滯，訥訥道：“我……我再等等……”

    “陳小雨陷入昏迷了?！鳖櫦臍g緩緩說道，“或許我可以幫你帶句話進去，她現(xiàn)在可能還能聽得到?！?/br>
    她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抱緊了懷里的海綿寶寶，說道：“不用了，我……不想耽誤她……”

    顧寄歡沉沉嘆了口氣，也沒說什么，她作為醫(yī)生，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病人和家屬對于私人事情的選擇，她無權干涉。

    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已經(jīng)是凌晨，蔣敏今天沒有值班，已經(jīng)下班回家了，顧寄歡只能站在醫(yī)院門口打車。

    冬天的風有些冷，拿著手機的手凍得冰涼，顧寄歡把手機放進口袋里，雙手輕輕搓了搓回復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