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子具體是多?久？按你以往的?經(jīng)驗看？”

    方知雨奇怪吉霄為什么這么問，但還是回答她：“感覺半小時左右？”

    “那我半小時后再洗漱。”

    “為什么？”

    “等你睡著。”

    吉霄說著上床坐被?子上，靠著床頭半躺下。之后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住：

    “你不是說我在你覺得?安心嗎？反正我這會?兒也睡不著，就陪你一會?兒，免得?你又難受?！?/br>
    “可是你累了一天了?！?/br>
    “是很累，但精神很興奮……總覺得?我今晚又要失眠。”

    方知雨剛挺過癥狀，又吃了藥，完全不如平日那般敏銳，便沒捕捉到?吉霄的?“又”字，還在問她：

    “為什么你今晚要失眠？難道也是因為茶？”

    吉霄側(cè)過頭看向令她困擾到?失眠的?真?實原由，跟對方再一次說了謊話：

    “是啊，因為茶。”

    第36章 人生

    方知雨不懷疑地?接受了這個?答案, 隨即就聽吉霄問她：“不過你為什么要掐自己？是每次發(fā)作都這樣嗎？”

    “啊，這個?其實是因為醫(yī)生建議我可以隨時備一根皮筋。”方知雨跟她解釋說，“她說一旦感覺情況控制不了, 就把皮筋戴手腕上彈一下自己。說是痛感能轉(zhuǎn)移注意力, 也能?對當(dāng)下過?于焦慮的想法產(chǎn)生抑制。就是實施起來麻煩。我經(jīng)常搞掉皮筋，遇到真正的?需要的?時候找不到，反而會令我更焦躁。所以就用掐手腕代替了?！?/br>
    吉霄聽完松一口氣?！俺酥饽? ”又問，“要是你不舒服的?時候我在，能?為你做些什么？”

    方知雨想?了想?，回答：“給我藥？”

    “什么藥？”

    方知雨轉(zhuǎn)身拿出枕頭另一側(cè)下壓著的?一板白色小藥片，遞給?吉霄：“就是這個??！?/br>
    吉霄接過?來細看, 在鋁箔紙上發(fā)現(xiàn)她之前翻查心理書?時見過?的?名字。記得功效就是鎮(zhèn)定安眠, 并且能?一定程度緩解焦慮抑郁。“那你之前說的?那個?利什么的?藥呢？”

    方知雨來酒店找她那天晚上, 送她回家時，她分明還提過?另一種藥。當(dāng)時吉霄沒能?記下來。后來有心去查書?, 卻沒能?在焦慮障礙的?章節(jié)里找到類似的?藥名。

    “你是說利魯唑？”

    “對！”就是這個?名字。

    “那個?啊，是漸凍人用的?藥?！?/br>
    聽到這回答, 吉霄不再問什么。把藥還給?方知雨。

    現(xiàn)在回想?, 也是那個?夜晚，她曾不懷好?意地?說方知雨無非是覺得寂寞, 想?嘗試點?新鮮事，想?尋開心, 碰巧這時遇到她，覺得還不錯, 所以想?玩玩。

    當(dāng)時方知雨是怎么回答的?？

    方知雨把她的?話復(fù)述了一遍，不同的?是在對她這個?人評價上, 方知雨改掉了“還不錯”，而是說“你很好?”。除此?之外，她還多加了一句，

    她說，她就是覺得很寂寞，因為太安靜了。

    方知雨常掛在嘴邊的?詞還有，開心?！澳悻F(xiàn)在開心嗎？吉小姐?！蹦陼峭韽奶炫_下來后，方知雨問她。然后是寰宇酒店那晚，她問方知雨換你怎么樣？方知雨答，“好?啊，只?要你開心?！庇只蛘呤蔷芙^方知雨提議的?時候。跟她說那只?是一方面得利的?交換，不公平，她不會做。方知雨當(dāng)時提出的?籌碼又是這個?——

    “我會讓你開心?！?/br>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是喜歡旅游的??！闭l(fā)著呆，就聽方知雨說。

    “是啊?！?/br>
    “真好??！狈街暾f，“下午喝茶的?時候，我單是聽鈴蘭的?描述都覺得很美??！?/br>
    提及那趟旅程，吉霄回憶：“我們當(dāng)時還經(jīng)過?了一個?美?麗的?湖泊，湖中央有一個?小島。你能?想?象嗎，當(dāng)時湖心島在下雨。就是你能?遠遠從湖岸看見島上有一團烏云，只?有烏云的?下面是雨天?！?/br>
    方知雨雖然困倦，聽到這還是瞪圓了雙眼?，好?像小孩子聽到童話。

    看她那樣子，吉霄不禁想?起她曾獨自去過?的?別的?地?方，不禁告訴方知雨：

    “雪山上的?日出就更壯麗。夜晚很冷，所以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你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整個?人一點?一點?溫暖起來，還能?聽到周圍冰雪融化的?聲音?！奔稣f，“如果‘復(fù)蘇’這個?詞有聲音的?話，我覺得聽上去就是那樣?！?/br>
    方知雨想?象著那樣的?場景，但想?象不是很通暢。藥效發(fā)揮作用，她開始被紗一層又一層地?纏裹。理性停擺，便只?留下感性。

    然后她就聽到吉霄跟她說：“你看起來一幅要哭的?樣子?！?/br>
    方知雨很意外：“我嗎？”她問吉霄，“可是我哭不出來的??！?/br>
    “什么叫哭不出來？”

    “就是流不出眼?淚，”方知雨說，“最近一年我好?像就是這樣，每次想?哭，就覺得沒什么可哭。反正一切都會逝去，不想?浪費力氣?！痹谒幬锏?作用下，方知雨想?到什么說什么，“我還覺得死亡是一個?動詞，隨時都在進行中，而不是到了終點?才在墓碑上貼著的?名牌……人生?就是走?向?墳?zāi)沟?過?程?！?/br>
    這話多消極，但一定在她內(nèi)心某個?角落藏了很久。直到今夜理性被完全遮蓋，她才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