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睡？”

    “因為你?！?/br>
    所以昨晚失眠不止是她?啊。

    心因此更加飄然。明明幾?十?分鐘前還在樹影下落魄地一個人聽歌，陰沉地做著各種最壞打算?，F(xiàn)在卻完全雨過天晴。

    甜美的歌想再聽一遍，這次和方知?雨一起：

    熟悉的旋律響起, 明明是同樣的歌詞、同樣的女聲，此刻卻聽出了滿點?的糖分，尤其是當(dāng)女人唱起那句“好喜歡你，知?不知?道”。

    說來這歌也是十?幾?年?前的了，很老舊, 會令她?想起懷念的故人和泛黃的時光——

    一開始, 沒有作業(yè)紙做的棺材, 也沒有被涂黑的寸照。她?是跟誰開心談笑，相約一同回?家。

    “為什么聽這個？”身旁的人卻在這時問她?。

    吉霄按捺住感?慨：“好聽就聽了。”

    方知?雨卻完全陷入回?憶。“你不是說小學(xué)?生才聽王心凌？”

    “誰說的。”開車的人否認(rèn), “上次你在車?yán)餂]聽到小宅講嗎？我?的拿手曲目可是《黃昏曉》。”

    當(dāng)時睡著的人不知?道這回?事，吉霄便對著她?解釋一通, 并且補充：

    “雖然唱出來跟原唱的感?覺不同, 但是呢，我?唱歌起碼不會走音。”

    “……我?也不會走音。”

    吉霄笑?！澳阕詈檬??！?/br>
    多甜美的一首歌, 喝了酒的人卻越聽越難過。回?憶牽扯得她?又落下淚來：

    “別聽這個了?！?/br>
    吉霄人還在笑著，眼中卻變幻了情緒?！昂? 不聽了。”她?摁停歌聲，“但你之?前不是說哭不出來？現(xiàn)在聽一首歌居然也能掉眼淚?！?/br>
    方知?雨揩掉淚水, 良久才回?答她?：“你不會明白?！闭f完側(cè)頭看向窗外?。窗外?是四月的春夜，剛下過一陣雨。

    不知?安靜了多久, 女人在醉意中對著車窗傷心啟口：“我?其實一直很遺憾，很愧疚……但跟你重逢后，我?還覺得非常不甘心?！?/br>
    這是方知?雨不喝醉絕不會在她?面前說出的話。吉霄神色復(fù)雜地聽著。

    “不甘心什么？”她?問方知?雨。

    “明明是我?先認(rèn)識你的，你卻一直看著王樂云?！狈街?雨醉言醉語把她?心中所想全部交底，“你每次都?因為她?推掉我?……之?前是去寰宇酒店，昨天又這樣。說什么不治療，還非要我?去聯(lián)誼，不就是因為你今天要去見她?？我?都?知?道的。我?在朋友圈刷到你們在婚禮上的合照了。”

    吉霄一邊聽一邊回?顧，想起那時方知?雨來寰宇找她?。那天晚上她?跟何風(fēng)去吃飯，方知?雨卻誤以為她?見的是王樂云。而她?呢，在聽方知?雨跟她?大談特談不該去見有夫之?婦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知?道對方弄錯了人。將錯就錯，不過是有心試探，想知?道為了她?，方知?雨到底能做到何種地步

    沒想到這人到今天還在誤會，并且誤會得很深。

    “我?說你，不會真覺得我?會喜歡王樂云？”

    “不然呢？”

    震撼。小學(xué)?就給男生遞情書的家伙在女同酒吧里哭著出柜。原以為今夜不會有比這更沖擊的新聞，又聽方知?雨提起這一樁。

    虧她?還以為自己很了解這個人，知?道她?的取向、品性、甚至喜好。這么看來，人真的會變。

    一邊碾碎自己的認(rèn)知?，一邊聽方知?雨繼續(xù)跟她?掏心：

    “她?都?結(jié)婚了，你就不能換個其他人喜歡？”

    “可以啊，”她?立刻接住這話，“換你怎么樣？”

    原以為會很順利地聽到那句“好啊”，卻等來了安靜。都?醉成這樣了，坐副駕的人竟然在權(quán)衡利弊，最終艱難得出結(jié)論：

    “也不要喜歡我??！?/br>
    看吧，她?就知?道。

    方知?雨看向她?的目光從很多年?前就充滿了迷惑性，讓她?年?少時就判斷過一次，結(jié)果輸?shù)靡粩⊥康亍?/br>
    感?覺因果又要循環(huán)，卻在這時聽到面頰酡然的女人斷斷續(xù)續(xù)說醉話：

    “我?對你不過是迷戀，對，我?是重度迷戀你，錯誤的迷戀……是玩，是尋開心，是嘗試……所以吉霄，不要不跟我?玩，半年?你堅持不了，一個月總要試的？……你不用擔(dān)心有被我?告白的風(fēng)險，我?跟你保證。”

    吉霄在詫異中幫著總結(jié)：“也就是說你的取向是女人，卻不會喜歡我?，也不讓我?喜歡你。是這個意思？”

    “……是的?！?/br>
    “為什么？”吉霄順著對方的醉話問，“我?就那么糟？”

    “那我?能怎么辦？”方知?雨一邊抽泣一邊說，“總有一天你什么都?會想起來，要是喜歡我?，到那天你一定會難過……而且她?們說了，跟你告白就是結(jié)束?！?/br>
    原來如?此。

    前一句她?明白，但后一句是什么歪理?！八?們說”？她?們是誰？

    跟方知?雨詢問，才驚訝地得知?之?前從老板和白夜的?？湍?，她?居然了解過很多信息，并且以此拼湊出她?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有什么特殊癖好，愛去哪家酒店……

    根據(jù)這些公式，方知?雨編造了很多謊言，包括但不限于自己是直女、戀愛很多次、跟她?只是玩玩……

    所以，在杭州聽到她?說喜歡，她?也無動于衷：“她?們說你會逢場作戲，這么說不代表這么想，”方知?雨哭得聲音都?沙啞，“而且床上講的話哪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