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吉霄就看見方知雨小心掩藏的東西從置物架上滾落到自己腳邊，連帶著枕巾。

    見到這一幕，方知雨明顯慌了神。不等她動作，吉霄先眼疾手快蹲下?lián)炱鹋f罐子?，看上面的字——

    “祁門紅茶？”

    第54章 吉時

    看著盒子間里最能寄托念想的寶物落地, 又看著它?被吉霄撿起來，像對待玩具般放在手里琢磨，還試圖打開, 方知雨心都提到嗓子眼：“別動那個！”

    “為什么？”吉霄一邊問一邊用力?揭蓋子, “我還沒喝過你親手泡的茶呢，正好解酒?！?/br>
    方知雨摁止吉霄的手：“這里面裝的不是茶！”

    吉霄這才停手，掂掂茶罐：“我就說嘛, 哪有茶這么沉的，”說著問?方知雨，“里面裝的什么？”

    “……遺物?！?/br>
    吉霄驚得愣了兩秒，又問?了一遍，確定自己沒聽錯, 頓覺手中的舊茶罐變得比鉛塊還沉。

    想到什么, 她小心翼翼：“該不會?是骨灰？方阿姨的？”

    “是骨灰, 但不是我媽的，是以前養(yǎng)的貓的?！?/br>
    那還好一點, 吉霄暗想。剛把茶罐供回原位，就聽方知雨繼續(xù)：

    “我媽的遺體捐獻了, 我只留了她一把頭發(fā)。也放在里面?！?/br>
    這下?輪到吉霄腿軟, 連忙雙手合十滿懷歉意地跪下?：

    “對不起阿姨！剛才我不是故意的……還有小貓，對不起！”

    方知雨在旁看著, 補充：“還有老師?！?/br>
    雖然不明白老師指的是誰，吉霄仍然把頭垂低：

    “對不起老師！”

    現(xiàn)在總算知道今天不行、以及不能?發(fā)出聲音的原因了。別說是聲音, 即使隔著枕巾，剛才跟方知雨在茶罐前旁若無人地親密也讓吉霄覺得很失禮?？傆X得此刻罐子里的長?輩和寵物都冒出來, 站在那圍著她看，一臉譴責(zé)。

    她在懊惱, 一旁的人卻笑了。

    方知雨總是這樣，在該沉重的時?候笑出來。吉霄這才睜開眼睛：

    “別笑了?！?/br>
    ……

    因為這個插曲提前關(guān)了燈。躺下?來仍有忌憚，總覺得今晚做什么都唐突。

    可是空間太小，距離太近，方知雨就在咫尺，對她而言完全就是誘惑。干脆在床鋪上劃出三八線，不許女?人超過。

    方知雨顯然誤會?了，問?她：“你是不是覺得碰到遺物不吉利？”

    她豈止是碰到，而是把那么重要?的東西撞地上了。第一次登門就得罪家長?，還是以這么徹底的方式。

    方知雨聽完大笑。“我媽才沒那么小氣。”

    這句說完，女?人就越過她剛劃出的界限，親昵地挽住她的手告訴她：

    “別擔(dān)心，我媽會?很喜歡你的……我確定?！?/br>
    想起方麗春，吉霄百感交集。方知雨卻以為她還在在意茶罐的事，跟她打包票說不僅是mama，小貓不會?怪她，老師也不會?。

    吉霄的心中溫?zé)幔焐线€是說，這哪能?知道？方知雨認真地回答她，當(dāng)然知道。隨后搬出她的迷信來，說從?年初她們?有交匯開始，她的運氣就轉(zhuǎn)好了。趕得上突然來的地鐵，在餐廳吃便餐還能?中獎，石頭剪子布一向都輸?shù)?，現(xiàn)在卻能?贏。這些年來第一次這樣。

    “所以你一定是我的貴人，她們?當(dāng)然不會?怪你，”方知雨煞有其事，“而且之前我們?去杭州，不是還拿到了老師寫給我的卡片嗎？你知道她跟我說什么？”

    吉霄這才對上號，對當(dāng)時?方知雨為什么大哭有了更深的了悟。

    心疼地握緊女?人的手，問?她老師說了什么？方知雨回答她：

    “她說，有好事發(fā)生時?，不要?否認它??！?/br>
    吉霄心間感慨：“所以現(xiàn)在，你覺得好事發(fā)生了？”

    “那當(dāng)然！”方知雨在黑暗里跟她十指緊扣，“之前我有個習(xí)慣，遇到不開心的事總會?把它?記在日程本里。我還給這個系列的碎碎念取了名字呢，叫‘八十一喪’?？傁胫裁磿r?候能?湊齊?！?/br>
    吉霄終于笑開：“湊齊了要?做什么？”

    方知雨沉默片刻才答：“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最近，就算我想寫，也寫不出來?？偢杏X做什么都是開心更多，連汪潤都說我現(xiàn)在行好運、撞吉時?。”

    汪潤就是方知雨上次去杭州見的那位老同?學(xué)。吉霄記得。印象深刻，因為親眼看到她們?依依惜別。當(dāng)時?她坐在車里，五味雜陳，想方知雨，明明我也是你同?學(xué)，而且我更早認識你——

    在你還叫另一個名字的時?候。

    贏下?石頭剪子布，就會?轉(zhuǎn)運嗎？吉霄不覺得。畢竟無論是什么游戲，她都是常勝將軍，但在老工業(yè)區(qū)茍活時?，無論贏多少次猜拳，黑洞都望不到盡頭。

    可即便如?此，她仍有覺得自己行好運的時?候，比如?禮拜六，去別人家做客。當(dāng)時?還叫“時?知雨”的小鬼要?她幫忙輔導(dǎo)數(shù)學(xué)題，之后教她彈鋼琴。

    然后某一次，玩得太入迷，下?起雨來都沒發(fā)現(xiàn)。等她們?回過神，雨已經(jīng)太大。

    方麗春就是那時?突然提前到家。她不僅人到，還給女?兒帶回一個驚喜：買了肯德基。

    她的早歸讓吉霄很忐忑。因為關(guān)于這位mama，時?知雨時?常抱怨——

    時?知雨說她家附近的流浪貓狗很可愛，她常買火腿腸喂它?們?，還給每只都起了名字。想撿回家養(yǎng)，但冷血的mama不同?意，說會?影響她學(xué)習(xí)，真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