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良心發(fā)現(xiàn)，還是只是巧合？

    一邊揣測，一邊決心接下?來要?把一切當(dāng)電影，要?入戲。想發(fā)笑的，卻被帶著小雪的冷風(fēng)吹出眼淚。

    她連淚也不擦，就那么朝著故人走去。

    打算回避就該徹底繞開，非要?找上門來，那就讓你好好體會?一遍我的苦楚。看著時?知雨因為害怕她跳下?去滿臉恐慌，覺得很好，卻還不夠。折磨要?再深切些，就像她們?都在危樓的邊緣，她掐住對方喉嚨，至于要?不要?摁下?去、何時?摁，主宰全在她——

    自今日起。

    有些事沒告訴時?知雨。首先?是那一天，去董事辦看見譚野跟她舉止過密。

    真是一如?既往，會?在關(guān)鍵時?刻給人致命一擊。無論拒絕人還是傷害人，時?知雨都是一流的。當(dāng)時?直想把那些精致的茶具全砸了。別啊，做個正常成年人。保持理性，控制憤怒。即使親眼看著那個曾經(jīng)如?夢一樣的人如?今敗給了現(xiàn)實、跌入了塵埃。她竟然還是能?微笑，并且對著那個在她眼中跟糞土無異的男配角妥帖地說：

    “譚先?生，好久不見。”

    這些年，她可成長?了不少。

    之后在女?廁，說“我很想你”。講這四個字的時?候，她轉(zhuǎn)頭對著隔門。因為知道，唯一關(guān)閉的那扇門后有人在聽。想玩些無聊把戲，卻終究沒能?抑制住真心。講完后覺得地點糟糕透頂，她也糟糕透頂。都到這地步了，還存著令人反胃的僥幸，想聽時?知雨親口?說，她跟那個男人沒關(guān)系。

    兩天后知道確實是誤會?。被何風(fēng)在信息里罵了多少遍，還是沒回酒店。見色忘友真小人……她居然也有這么一天。沒辦法，總怕這次不守規(guī)則，天會?知道，讓她失去游戲的主動?權(quán)。飄然到什么程度呢？一邊洗澡一邊大唱《當(dāng)你》。

    她甚至覺得成年后的時?知雨也很好，講道理時?很可愛；帶著傷痕、明明很疼，卻還努力?忍耐的樣子很迷人；今晚那么狼狽，仍要?執(zhí)意來攪局的沖勁真厲害，就像天女?下?凡……

    想到這，吉霄也覺得自己夸張過頭，順便注意到鏡子里傻笑的女?人。沉痛地對她說你完了，你恐怕又喜歡上她。卻很快就收到自己的反駁：

    喜歡她怎么了。喜歡時?知雨，不行嗎？不能?既討厭又喜歡嗎，誰規(guī)定的。

    有段時?間，她愛的和恨的確實是同?一個人。深惡痛絕，卻又沒有辦法。

    然后是杭州。確認(rèn)吃了安眠藥的女?人徹底睡著，她在黑暗中走下?床，到對方身側(cè)蹲下?，借著夜光看她。

    看了不知多久，才啟口?跟她說話，喊出那個很久違的名字：

    “晚安，時?知雨。”

    第二天去看日出。春天是人間最美的花園。在碧野中徜徉時?，她對自己的感情下?最后通牒。想求理性管束心，清醒點吧，沒人想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她不禁開始回憶這一次又是在哪一刻出的錯、動?的心。卻怎么都辨析不出開端?；貞涀罱K把她帶往的還是十五年前，少年宮門口?。在那個春天，雨落下?的時?候，她是先?跟上時?知雨，才問?自己為什么。

    在習(xí)得理性前，人先?擁有感情。說愛是繁衍的衍生品，那她又是為何覺得同?樣性別的人如?此令她心動?。吸引是先?驗的，她們?在雨天看向彼此。在被教諭告知概念前，她就想靠近她。

    她不該用理性去剖析愛，因為愛沒有邏輯可言。恨需要?前因，愛不需要?。愛是一季春風(fēng)，一個雨天，一次屋檐下?不過幾百秒的停留。是把它?們?的美麗弧光都影拓下?來，凝成一顆沒有根蒂的果，發(fā)現(xiàn)它?時?已在飄散芬芳。不能?用“因為”“所以”去推理，也沒有充分和必要?條件。非要?追究，愛所誕生之處，空空如?也。

    她是先?品嘗了那果實的甘美，再用很多年去領(lǐng)悟、驗證。在西湖看日出時?，愛的光暈持久到讓她暈眩。在太陽古老的凝視下?，價值能?解體，吸引卻不行。它?是自然賦予人的天性，就像日升日落，到時?間總會?上演。它?不是人為自己堆砌的意義，理性怎么敢剖析它?。

    所以，她明明放下?她往前走了，一年中卻仍有那么幾天，夢見時?知雨。即使是很無聊的畫面，她也在夢里紅過眼睛。

    那夢其實沒什么內(nèi)容，就是年少的她們?走在河岸。黃昏的色彩暈染在故人身上，令她想做一個不想醒來的夢。當(dāng)女?人一如?夢中那樣遍著輝光，真實地站在朝陽下?、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能?做的也只有屈從?——

    承認(rèn)吧，就算過期了，太妃糖仍散發(fā)著令人不快的甜味。時?至如?今，她看向時?知雨的每一個時?刻，都還浸潤在同?樣的色彩里。前塵隔海，她卻無法掙脫、不能?抽離。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這一次，只怕余生花多少時?間，都再難忘卻。

    最后，寰宇酒店。那天晚上，抱著跟她誠摯告白的女?人，她在心里說了再見。再見，從?今之后沒有過去，只有現(xiàn)在；沒有時?知雨，只有方知雨、女?朋友。

    ……

    吉霄在黑暗中側(cè)向跟她擠地鋪的人。

    如?果失憶是這段關(guān)系的必要?條件，那她可以裝一輩子。原本忘記這件事，她就很擅長?。她會?讓這場游戲一直這么繼續(xù)下?去，作為當(dāng)事人、知情者。在她說停止前，被圈定的羊羔是逃不了的。明白嗎？方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