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拱了拱被褥,背后的傷沒有之前來的疼了,只要避開創(chuàng)口,小心一些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事。 不過……他瞄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珠云和薛蒼術(shù),覺得自己想沐浴的提議九成九會夭折。 不過他打定主意要做的,就是十匹馬也拉不住他,他在被窩里發(fā)了會兒壞水,然后慢悠悠地坐了起來。 珠云見此立刻湊上前,緊張道:“公子?”薛蒼術(shù)雖沒有動彈,可也撩起眼皮朝這邊瞅過來。 明景宸輕咳了一聲,面有尷尬,“湯水喝多了,急需凈手?!彼麚u搖晃晃剛站直就趔趄了一下,還好他自小學(xué)武,下盤穩(wěn)當(dāng),才沒當(dāng)眾出丑,珠云嚇得大氣不敢喘,想扶他一塊兒去,又被對方一句“男女有別”唬住了,只能束手無策地目視他推開神像旁邊的側(cè)門離開。 珠云跺跺腳,因病急亂投醫(yī),便顧不上之前與薛蒼術(shù)的齟齬,焦急道:“神醫(yī)jiejie,這該如何是好?” 神醫(yī)jiejie薛蒼術(shù)老神在在,一手支頤撐在土地爺?shù)乃芟裆?,“?dān)心的話就跟過去?!?/br> “這不太好吧……”珠云繞著手指,臉上掛著羞赧的紅云。 “喏,”薛蒼術(shù)朝大門外努嘴,“外頭有的是男人?!?/br> 一語驚醒夢中人,她的話提醒了珠云,小丫頭恍然大悟,連忙提著裙子跑出去找外援了。***明景宸穿過野草沒膝的荒僻小徑,中途走走停停,一步三喘,才如愿來到了河邊。 赤金色霞光照射在河面,隨著粼粼水波漾起瑰麗奪目的光斑。 順著傾斜的坡度,他緩慢下到河邊,水浪親吻他的腳尖,沾濕了鞋面。明景宸掬起一捧水澆在臉上洗去塵垢,他抬起頭,兩頰掛滿水珠,暖黃色的,在余暉中閃閃發(fā)亮。 高炎定站在坡上沉默地看了許久,見他洗完臉后,還撩起衣袖擦洗胳膊,兩截手臂鮮藕似的,又白又鮮嫩。 春日傍晚的氣候還算適宜,連河邊吹的風(fēng)都是暖的,融洽得仿佛是一只推動搖籃的手,溫柔又令人熏熏然。 高炎定已經(jīng)確定這家伙跑出來不是為了小解,想必是老毛病犯了,存心要找點事讓人擔(dān)心。 他得去教訓(xùn)對方。 河水涼絲絲的,卻不過分凍人,配著微醺的晚風(fēng),像是沁入心扉的美酒,令人愉悅。 要不是不合時宜,他都想縱入水里泡個痛快。明景宸洗完胳膊,又解開發(fā)帶想要好好洗一洗臟亂的頭發(fā),還未俯下身去,就被人從背后拎住了后衣領(lǐng)提溜了起來。 明景宸刻在骨子里的應(yīng)變能力在頭腦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下意識出手,可現(xiàn)如今他拳腳綿軟,跟貍奴撓癢癢無甚分別,高炎定沒費什么力氣就把人反剪在懷中。 “做什么?”僅僅是過了兩招,明景宸便有些吃不消,頭暈?zāi)垦5陌Y狀如影隨形,他身后堵著一道山岳般堅實的胸膛,不論他怎么掙扎,都被困在這方囹圄之中。 高炎定不答反問:“你又是在做什么?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么?”明景宸披散的長發(fā)垂在他手上,蹭在他臉頰上,又滑又涼,如同錦緞一般,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又來了,像有人用一根羽毛在心尖尖上輕輕搔刮,又宛如有棵幼苗正在生根發(fā)芽,連骨縫里都是癢的。 明景宸不解其意,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怎么老是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他向來要強,尤其是在遇到高炎定后,在口舌之利上都不甘心輕易認(rèn)輸,“那你是什么?說話陰陽怪氣,是太監(jiān)么?” 高炎定面黑如炭,換做哪個男人被諷刺為太監(jiān)都會火冒三丈,何況是堂堂鎮(zhèn)北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陰沉著面孔,扣住明景宸瘦骨嶙峋的手腕,心底的那根羽毛、那棵幼苗被邪火燒灼著,非但沒有化為烏有,反而鼓、脹了起來。 他咬牙切齒,“我是不是太監(jiān),你試試不就明了了?!苯又悴挥煞终f地將那只手往那處送去。 明景宸驚怒交加,一腳踩在對方鞋面上,還狠狠碾了碾,“死斷袖!臭斷袖!你個混蛋!”踩完還嫌不夠,又兀自踢打了起來,誰知混亂中不慎在濕潤的卵石上滑了一跤,他整個人就朝河的方向栽了下去。 高炎定一把拽住他胳膊,向后一扯,可萬沒想到,世間就是有明景宸這種白眼狼,自己好心救他,結(jié)果對方反而狼心狗肺在脫險后第一反應(yīng)就是用力將自己推向了水里。 “噗通”一聲,水花濺起數(shù)尺高,幸虧河邊水淺,淹不死人,高炎定撲騰了幾下站起來,水只到他小腿處,可他渾身淋漓,那把暗藏的邪火也被這番變故澆了個透,連點灰燼都不剩。 幾條小魚活潑地在他腳邊游來游去,時不時撞在他腿上嬉戲。 明景宸砸吧下嘴,這些日子不是藥汁就是米湯,寡淡得很,現(xiàn)在看到魚,不經(jīng)懷念起鮮魚湯的滋味,于是他朝落湯雞似的鎮(zhèn)北王挑眉道:“既然下去了,干脆抓幾條魚再上來。”高炎定:…… 由于鬧災(zāi),河里但凡大一些的魚都被饑腸轆轆的百姓撈得差不多了,只剩點魚苗和蝌蚪在水草青石間游蕩。高炎定辛苦摸了半天,也只逮到一條小魚,還不及他巴掌大,塞牙縫都不夠。 明景宸坐在岸邊曲著腿,折了片草葉橫在唇邊斷斷續(xù)續(xù)吹了支婉轉(zhuǎn)靈動的小調(diào)。 高炎定托著“戰(zhàn)利品”覺得頭疼,總覺得這種沒兩口rou的魚除了會讓自己遭受一頓冷嘲熱諷外,一無是處。他聽到小調(diào)抬頭去看那禍害,只見對方面容昳麗無雙,披了一身燦金煙霞織就的“華服”,宛若仙君臨世。高炎定喉結(jié)滾動,下意識轉(zhuǎn)開目光不去看他,情緒起伏間不慎讓那條逮了半天才到手的魚從掌縫里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