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炎定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他腦袋空空，心底空空，連魂魄都是空蕩蕩的，如同一具行尸走rou。

    薛蒼術(shù)將明景宸吐出的黑血抹在銀針上，銀針立馬變黑變形，被嚴(yán)重腐蝕。

    “是鴆毒。”連薛蒼術(shù)這個說出答案的人都有點不敢置信。

    鴆毒源于鴆鳥，鴆鳥以毒蛇為食，渾身劇毒，據(jù)聞連這種鳥棲息飲水的溪流都是有毒的，人若誤飲，斷腸腦裂而死。

    中了鴆毒后，極度痛苦，如同酷刑，且?guī)缀鯚o藥可解，反正薛蒼術(shù)作為杏林圣手，從來沒聽說過服用了鴆毒后能茍活下來的。

    兩百年前，當(dāng)政的皇帝因為害怕有人用這種厲害的毒藥毒殺自己，曾詔令天下捕殺鴆鳥，若民間有人私自豢養(yǎng)、買賣，則罪及妻孥。自那以后，鴆鳥幾乎絕跡。

    到了桓朝，鴆毒因為稀有變得珍貴，據(jù)說有且只有宮廷里才有，它作為秘藥，往往被拿來秘密處死那些身份尊貴的宗室、高官或者嬪妃。

    “此毒積在他心脈中已有數(shù)月……”薛蒼術(shù)用剪子將銀針上被腐蝕后的銹跡刮落在茶杯中，倒入清水后，水作青紫色。她朝后一伸手，梅姑忙把籠子遞上前去。

    籠中關(guān)了幾只老鼠，正在里頭吱吱亂叫。

    薛蒼術(shù)蘸了茶水喂給其中兩只老鼠喝，不過數(shù)息，它們便抽搐著在籠子里翻滾嘶叫，一下又一下地撞擊在圍欄上，發(fā)出“砰砰”的巨響。

    這種狀況并未持續(xù)太久，很快，兩只老鼠七孔流血而亡。

    高炎定雙目定定地瞧著那兩只死老鼠，面色愈沉，“你只說治不治得好?！?/br>
    “……”薛蒼術(shù)本要脫口而出的話，在與那兩道幽深冰冷的目光交匯后又吞咽了回去，只能轉(zhuǎn)口道，“有個古方，但從未驗證過真假?！边@話說得相當(dāng)委婉，實際上要不是對方這副要殺人的態(tài)度，薛蒼術(shù)早就讓他準(zhǔn)備后事了。

    中了鴆毒能活的先例，聞所未聞。

    高炎定道：“講。”

    “相傳唯有犀牛角能解鴆毒?！?/br>
    【作者有話說】

    第一個重要提示已經(jīng)給到王爺，寶子們覺得他能立刻猜出小宸的真實身份嗎？()

    第55章 該死之人

    犀牛角珍貴，自古以來都是番邦諸國進上給天子的貢品，民間鮮少有流通。

    云州與帝京千里之遙，想要短時間內(nèi)上京求天授帝賜藥，無異于癡人說夢。

    明景宸根本等不了那么久，照現(xiàn)下這個情況，也許連明天的朝陽都見不到。

    珠云已然哭成一個淚人，撲在梅姑懷里泣不成聲。

    高炎定被哭聲鬧得愈加心浮氣躁，他惱怒地呵斥，“不準(zhǔn)哭！”又轉(zhuǎn)而對金鼓道：“速去我私庫里找找，記得當(dāng)年天子曾賜過犀牛角給祖父?！?/br>
    金鼓應(yīng)下后飛奔而去。

    見犀牛角有了著落，薛蒼術(shù)又親去藥房挑揀了黃連、生甘草、菖蒲、貝母……等數(shù)味藥材若干，熬成一碗nongnong的藥汁。

    明景宸牙關(guān)緊咬，無法下咽，薛蒼術(shù)便讓高炎定從旁協(xié)助強硬撬開了嘴巴，給他灌了下去。

    這藥剛下肚，起先沒個反應(yīng)，高炎定更急了，怒道：“人怎么還不醒？”

    薛蒼術(shù)白眼連天，聲音都因為憤懣比往日里尖刻了不少，“仙丹神水也沒這么快的！”

    高炎定焦灼地在床前來回踱步，屋內(nèi)氣氛像是一鍋燒沸了的滾油，危險異常。

    金鼓找到了犀牛角，按吩咐將其磨成細(xì)粉，裝在茶盞中。

    薛蒼術(shù)在其中又加了幾味藥材粉末，放在一旁備用。

    那碗藥下肚半個多時辰才開始發(fā)作，原本平躺著的明景宸突然揚起上半身，他仍舊雙目閉合，臉上神情異常痛苦，他死死揪著衣襟，恍惚中仿佛又回到前世被賜死的那一晚。

    鴆酒一入口，便在臟腑間灼燒起來，將臟器一點點化成膿水，他疼得只想速死，卻仍還總是剩下一口氣。

    那時候，為著這份痛楚，再多的慷慨就義和家國天下都頃刻間灰飛煙滅了。

    明景宸有些后悔了，原來做亂臣賊子需要承受這般的痛。

    他既悔又釋然，直到徹底咽氣的那一刻都不斷告訴自己，這痛終歸是值得的。

    “怎么回事？”高炎定扶住明景宸搖搖欲墜的身體，“你到底開的什么藥，讓他這般痛苦？”

    薛蒼術(shù)討厭給這些達(dá)官顯貴治病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這幫人明明連八角、莽草都分不清，卻喜歡對自己指手畫腳，百般質(zhì)疑。

    她心底憋著口氣，很想撂挑子不干，奈何鎮(zhèn)北王的短刀不是裝飾品，從來不吃素，只飲血，薛蒼術(shù)只能耐下十二分的脾性盡量平心靜氣地與他解釋，“這是正常反應(yīng)，能吐出來是好事?！?/br>
    高炎定道：“快拿盆來?！?/br>
    金鼓取了盆候在床邊，沒多久，明景宸果然“哇”地吐出小半碗黑血來。

    高炎定心焦不已，忙問道：“這毒都吐干凈了？怎么仍然不醒？你到底行不行？”

    薛蒼術(shù)狗脾氣上來，一個沒忍住，指著他的鼻尖罵道：“老子醫(yī)術(shù)不行，難道你行？有本事別逼逼賴賴，你行你上呀！”

    高炎定忍了又忍，硬生生憋下了這口氣。

    以大棗湯送服犀牛角所制的藥粉后，薛蒼術(shù)讓明景宸平躺下來，留下一句“等罷”便出去了。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被高炎定逼急了去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