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他一宿沒睡，在屋里等著孟金玉。

    他想等她回來之后，好好計(jì)較一番她當(dāng)著大家伙兒的面砸自己瓷杯子那事，可沒想到，等到大半夜，孟金玉還是沒回來。

    “嘿，還真是能耐了！”姜老太冷笑，“姜成和姜果沒去找？”

    “聽說村長給了她一間破屋，讓她們娘倆住。姜成去了，但是他不敢進(jìn)去，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會兒。”姜煥明悶聲道。

    “這孩子，膽子真小。”姜老太挑眉，“他親媽還能吃了他？”

    姜煥明煩躁地打了一盆水，放進(jìn)一塊毛巾洗了把臉，又拿出一管的牙膏。

    牙膏是之前供銷社到新貨時他買的，平時放在里屋，只有自己用的時候，才拿出來，擠完之后才放回原位。

    也就是說，他是這個家里唯一能用上這時髦玩意兒的人。

    姜煥明對著鏡子洗洗刷刷，又換上干凈的襯衣，將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茍，拿著自行車鑰匙就出門去。

    等到他抬起腿邁上自行車，姜老太才說道：“那金玉帶著娃住村尾，也不像話——”

    “你管她？她還能永遠(yuǎn)不回家了？”姜煥明打心眼里就瞧不起孟金玉，冷哼道，“你可千萬別去找她回來，等到她到時候認(rèn)錯，我再考慮讓不讓她回家。她還真忘了家里頭誰是能做主的了，硬氣，硬氣給誰看？”

    姜煥明說完，就蹬著自行車走了。

    村子里扛著工具來來往往的生產(chǎn)隊(duì)隊(duì)員們都盯著他看，看得他只覺得自己的后背都被瞪出了一個個窟窿眼兒。

    他用了極大的勁兒踩自行車，只想趕緊離開這里。

    說來也可笑，以前這個村子，是他最樂意回的地方，因?yàn)橹灰换貋恚湍芤姷揭坏赖阑蚴浅绨莼蚴橇w慕的目光。

    可現(xiàn)在，他就像是一只過街老鼠似的，人人都要踩上一腳，人人都要說幾句閑話……

    想到這里，姜煥明做了個深呼吸。

    還是回單位好，單位里誰都不知道他家的破事，更不會有人笑話他。

    ……

    一連幾天過去了。

    姜煥明早出晚歸，大部分時間都在單位里待著。

    他甚至恨不得住在單位里，可公社的供銷社條件要簡陋些，并沒有職工宿舍。

    再說了，就算真有，他能申請嗎？

    要是領(lǐng)導(dǎo)多問幾句，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招架！

    這樣一來，他開始后悔自己遞交調(diào)職報告的事，當(dāng)初如果留在鎮(zhèn)上單位工作，如今就什么煩心事都不會有了。

    住在鳳林村，每天和村民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不是個事。

    只要他和孟金玉沒住一塊兒，村民們就永遠(yuǎn)有能夠議論的話題。

    仔細(xì)一想，姜煥明決定去把孟金玉喊回來。

    畢竟好幾天過去，聽說那茅草屋里連鍋都添置了，估計(jì)孟金玉是不打算主動回來的。

    ……

    姜煥明黑著臉，去了村尾的茅草屋。

    村民們見看有熱鬧可看，一點(diǎn)都不客氣，一個個將腦袋探出來，成群結(jié)隊(duì)的！

    甚至還有不怕得罪人的，往前走了幾步，假裝抱著笸籮出來曬紅薯。

    難道姜家老三來接媳婦回家啦？

    “有人嗎？”姜煥明在屋外喊。

    屋里半晌都沒有動靜。

    倒是一戶戶人家里頭探出腦袋聽聲響的人更多了。

    孟金玉是不是故意的？

    姜煥明快要?dú)庹?，咬緊牙關(guān)，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孟、金、玉！”

    這一回，終于有回應(yīng)了。

    歡快的腳步聲“噠噠噠”地響，屋門被慢悠悠打開：“來啦！”

    開門的是柚柚，看見姜煥明，她歪歪腦袋，驚訝地問：“爸爸，有事嗎？”

    “嗯?！苯獰鲗㈦p手背在身后，一臉臭屁地準(zhǔn)備進(jìn)屋。

    可誰知柚柚立馬將兩只小短腿岔開，左右手撐著門框的兩邊。

    rou乎乎的小團(tuán)子迅速變身一堵墻，嚴(yán)肅道：“mama不在家，不能讓別人進(jìn)來?！?/br>
    “我是別人嗎？”姜煥明氣得瞪眼，“我是爸爸！”

    可這么多人看著，柚柚愣是不讓自己進(jìn)屋，他總不好直接上手打娃。

    天色逐漸沉下來，姜煥明與柚柚僵持著，直到小團(tuán)子站得累了，屁顛屁顛地搬了一張小板凳，堵著門坐下。

    姜煥明做了個深呼吸，壓下自己的火氣：“你媽呢？”

    “去賺工分啦！”柚柚甜甜道。

    “人家賺工分的早下工了，她還沒回來？”姜煥明皺眉。

    “mama要加班，這是何主任給她找的活兒，每天多干一個小時，一個月能多三個工分呢！”柚柚仰著翹翹的下巴，驕傲道。

    姜煥明連聽都懶得聽，別過臉去。

    天徹底黑了，柚柚的小肚子“咕嚕咕嚕”叫。

    mama剛才來說了，如果回家晚了，就讓柚柚先吃點(diǎn)餅子墊墊肚子。

    小團(tuán)子懂得照顧自己，跑去拿了一個玉米面餅子，咬了一大口。

    雖然餅子干巴巴的，但心里想著一會兒mama回來之后要給她做的熱乎乎大餐，倒是越嚼越香了。

    姜煥明起先都沒注意，等回過神，看著柚柚吃得鼓鼓囊囊的臉頰時，不自覺吞了吞口水。

    真餓……

    孟金玉是在給他下馬威嗎？

    等她回來了，他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

    溯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