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步，還惦記土地和宅院么？”秦綏之縱然知道土地和宅院的重要性，但沒想到這些都要了生死不知的地步，竟然還不肯放棄，商人也就罷了，世家竟然也如此，便是地方上的小世家，也是書香門第的出身，不至于如此不堪才對。

    要是換到京城，厲害的娘子郎君真的到了生死危機(jī)的時刻，必定是該放棄的立刻放棄，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

    “地方上的小世家就仰仗土地過日子，靠著土地租傭世代積累了錢財，瞧著多，可一旦手里沒了地，便也沒有了收入來源?！苯瓨窃诘胤缴袭?dāng)官，是見識多了這樣的小世家，黑熊寨這一手收繳土地，可算是將他們拿捏的死死的。

    秦綏之還真不知道小世家收入全靠土地，京中世家，土地雖然重要，但給佃戶傭耕，收的租子也不算太高，最要緊的收入還是各個郊外的莊子以及主夫主母手中的生意。

    京城里開的鋪子，但凡生意好，一月幾千兩入賬都是有的，手里只要有幾個旺鋪一家子平日吃喝完全足夠，更不說下面的人逢年過節(jié)送的孝敬。

    “也不必可憐他們，這些小世家能夠在一縣一府之地收容這么多土地，多是靠坑蒙拐騙，但凡遇上天災(zāi)年間，他們半點也不會與百姓客氣，用極低的價格收購田地和人口，才有這些年的輝煌?！?/br>
    周肆可沒有自己斷人活路的愧疚，這些小世家其實就是大世家發(fā)展起來的前身，不過比起那些聲名鵲起的世家，這些地方小世家又缺乏眼界，才只能靠土地吃飯。

    “的確，現(xiàn)在黑熊寨好手好腳都能尋摸一份差事，每日三十文的工錢，糧價又低，除去一家子勞動力少人口多的人家，絕計不會說餓肚子。”江樓一掃先頭的感慨，可憐那些小世家商戶，不如可憐可憐治下從未吃過飽飯的百姓。

    黑熊寨能夠在短短幾年時間吃下南境三州，靠的可不光是武力，雖然黑熊寨的規(guī)矩與千百年來的規(guī)矩大相徑庭，百姓頗有微詞，但你說叫百姓離開黑熊寨去其他地方，那又是不肯的。

    “榆州的情況基本穩(wěn)定下來，不過些許小地方或許還有人鬧事，但有武隊長和孟隊長帶兵各處巡邏，有鬧事者都被捉拿了，想必用不了多少功夫便能完全消化?！睆堅佒烙苤莸南俣葧绊懞谛苷霰傊莸乃俣取?/br>
    瓊州肯定是要打個大硬仗的，不說瓊州刺史嚴(yán)揚必然不肯投降，就說瓊州的海軍，這多年貪污受賄足夠砍多少人的腦袋，為了自己不被殺也是不肯輕易投降黑熊寨的。

    因此兵營里的兵知道要打瓊州起，個個都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奔赴戰(zhàn)場，雖說打仗要死人，但也能賺軍功，就說上回和大燕打仗，有多少人因為殺敵有功升了職，便是不幸戰(zhàn)死的，都得了一塊匾連帶著撫恤金一塊送回鄉(xiāng)里，那場面倍有面。

    人活一世，不過為名為利，哪怕是兵營里不喜歡打仗的娘子郎君，上過戰(zhàn)場后，都鉚足了勁要掙個軍功，不然退役回家說起這多年參軍，一點功都沒立，面子上也過不去。

    “榆州這塊地必然少不了大燕那邊插手的痕跡，我不要求你們將這些人全部找出來，但也必須時刻提防，不給他們可乘之機(jī)?！贝笱嚯m然不成器，但獅子搏兔亦需全力，周肆又不是自負(fù)的人，對大燕的警惕從來沒松懈過。

    “是。”張詠和江樓被大當(dāng)家委以重任，自然是肝腦涂地，他們過來榆州當(dāng)官，也是冒了風(fēng)險的。

    畢竟張詠和江樓的家人還在大燕，要是大燕的世家和皇帝拿他們家眷威脅，說不準(zhǔn)要倒戈相向。

    張詠還好一些，他的妻子是世家女，便是他投靠黑熊寨，被按個反賊的名頭，妻子身后的世家也有辦法保住他妻兒周全。

    江樓就不好說了，因為江家不是世家出身，不過祖輩有本事考上了科舉，有了官身，才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眼下他家老爺子有個帝師的身份，卻也沒什么實權(quán)，世家真想動手，必拿江家開刀。

    這事江樓出發(fā)前周肆與他說過，也寬慰他不必?fù)?dān)憂江家安慰，只要到時候江家依附于秦家，必能將京中的魑魅魍魎拒之門外。

    原本江樓還將信將疑，因為秦家藏的何其深，輕易暴露在大燕群臣眼中，豈不是掀了底牌，沒成想秦公子這回竟然跟著大當(dāng)家過來榆州，此舉是有意給大燕透露秦家和黑熊寨的關(guān)系，秦家要明牌打了。

    “想來此刻榆州的探子已經(jīng)送消息回京城了?！鼻亟椫鲂须m然坐的馬車，但總有露面的時候，從前出門他還戴一戴帷帽，現(xiàn)在是不戴了，一路上雖然也遇上過一些貪戀他美色的愚人，但看到他與周肆身后的親衛(wèi)，也不敢擅動。

    “可惜你我不在京中，看不得這場熱鬧。”周肆京中當(dāng)官的一個不認(rèn)識，可想想這群權(quán)勢滔天的大人物一塊變臉，實在是有趣的畫面。

    “江莊不是在京中，想必到時候會事無巨細(xì)的把這場熱鬧寫成信送到你手里。”秦公子不好熱鬧。

    “書信哪里有現(xiàn)場精彩?！敝芩羾@氣，也就是這段時間還能關(guān)心關(guān)心京城的局面。

    “對了，我想與京中友人寄信?！鼻丶壹热幻髋?，與秦家有牽連的世家怕也要開始站隊了，秦綏之有心提點自己的友人。

    “自無不可，綏之天資聰穎，想必一起玩鬧的友人也個個不凡。”

    “……卻也不必這么早打主意?！鼻亟椫疅o奈，突然不是很想寫信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