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道：“軍營那邊呢？他們雖然來了沒幫多少忙，但也是盡心了。”

    趙北川把自己回來時(shí)請他們吃飯被拒絕的事說了一遍，“看樣子還得請梁副尉和葛校尉他們來吃飯?！?/br>
    “應(yīng)該的，抽空你叫他們一趟，咱們好酒好菜招待上?！?/br>
    除了這倆人，最重要的就是幫他們找到孩子的黃牙子，陸遙打算拿出五十兩銀子酬謝。

    這五十兩銀子可不少了，上次雅齋居掌柜的請他們來搗亂也不過出了二十兩銀子。

    這錢當(dāng)天趙北川就送了過去，黃牙子推辭了幾句悄悄收下，“趙掌柜的，這事您別往外說，以后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來找我！”

    趙北川點(diǎn)頭，“一定一定?！?/br>
    *

    下午陸遙把包扁食的rou餡剁出來，豬耳朵也鹵熟了，那個(gè)半大的少年剛好也睡醒了，漲紅著臉一瘸一拐走出來，詢問茅廁在哪里？

    “房后頭有茅廁?！?/br>
    他朝后面走去，正好撞見趙北川正在收拾菜園子，兩人走了個(gè)碰頭，也不知怎么稱呼對方，少年只低頭叫了聲恩人。

    等他方便回來，趙北川叫住了他。

    “你過來?！?/br>
    少年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別看他有十一歲但個(gè)頭還不及小年高，站在趙北川身邊將將到胸口。

    “叫什么名字？”

    “我沒有名字，以前在家的時(shí)候爹和哥哥們叫我糞球。”

    窮人家起名字大多隨口亂叫，說是賤名好養(yǎng)活，特別是孩子多的，生下時(shí)看見什么就起什么名。

    趙北川見他腿站著吃力，指了指旁邊的小木墩，“坐下吧?！?/br>
    少年拘謹(jǐn)?shù)淖聛怼?/br>
    “我聽我夫郎說你不想回家？”

    “嗯，我爹娘都不喜歡我，說我是來討債的，在家時(shí)就時(shí)常打罵我不給我吃飯，后來二哥成親湊不齊聘禮，爹就把我賣了?！?/br>
    趙北川眉頭皺起，這是什么人家，連親生子都舍得賣掉。

    少年說的話不假，他爹娘對他確實(shí)不好，起因是他娘生他的時(shí)候得了產(chǎn)后風(fēng)差點(diǎn)死了，后來雖然撿回一條命但因此沒了生育能力。

    村子里有個(gè)瞎眼老頭會算命，說他刑克父母，若不送走家里肯定不得安生。

    從此一家人把他當(dāng)做不詳?shù)臇|西，五六歲的時(shí)候就趕出到牲口棚子里，缺衣短食，偶爾生氣了還揍一頓，前陣子賣給了人牙子。

    趙北川聽得來氣，自己的親骨rou再不濟(jì)把他養(yǎng)成年了讓他出去自立門戶，也不該賣給人牙子啊，要是成了奴隸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你愿意留在我們家嗎？”

    少年愣住，慌忙的爬起跪在地上磕頭，“我愿意，我愿意！”

    “你先起來。”趙北川一只手把他拎起來，“我們收留你也不是白養(yǎng)著的，我家開著食肆，你若留下來就得去食肆里幫忙?！?/br>
    少年猛點(diǎn)頭，“我愿意，我什么活都能干！”

    趙北川伸手拍了拍他干瘦的肩膀，“那先把腿治好再說吧?！?/br>
    少年一聽還給他治腿，激動的眼眶通紅，他沒想過自己能遇上這樣好的人家，還以為從人販子手里逃出來最多就是去城中要飯自生自滅呢，一時(shí)間百感交集，忍不住抹起眼淚來。

    趙北川領(lǐng)著他進(jìn)了屋，剛好小年和小豆都睡醒了，好奇的打量著這個(gè)少年。

    陸遙道：“洗洗手準(zhǔn)備煮扁食吃飯吧?！?/br>
    小年去拿木盆打水，幾個(gè)人洗干凈手，開始擺桌子撿碗準(zhǔn)備吃飯。

    少年拘謹(jǐn)?shù)恼驹谂赃叢宀簧鲜?，也不敢往前湊合，生怕惹得他們厭惡?/br>
    鍋里的水開了陸遙把餃子下進(jìn)去，今天包的扁食多，一鍋都煮不開。待第一鍋煮熟，盛進(jìn)盤子里讓孩子們端上桌先吃著，自己再煮第二鍋。

    “你怎么不去吃？”陸遙見那小子還站在廚房里。

    “我……我不餓。”

    “怎么會不餓，早上就喝了一碗粥，快進(jìn)去吃吧?！?/br>
    少年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看著自己臟兮兮的衣服，“我還是不去了?！?/br>
    陸遙知道他是自卑了，干脆拿了個(gè)陶碗給他盛了一碗餃子，“你要是不愿意進(jìn)去，就坐在這吃吧?！?/br>
    少年看著碗里白白胖胖的扁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肚子也跟著咕嚕咕嚕的叫喚。

    “謝……謝謝您?！?/br>
    “不用謝，我聽相公說了你同意留下來，以后就跟小年小豆一起叫我們嫂子、大兄吧?！?/br>
    “嫂子。”

    “哎，你那個(gè)名也不好聽，要不介意我給你重起一個(gè)？”

    “嗯嗯！”少年猛點(diǎn)頭。

    “你幼年吃了許多苦，想來以后的日子肯定會慢慢好起來，就叫你趙逢春如何？取枯木逢春之意，以后就叫你小春?！?/br>
    小春雖然聽不懂，但捧著陶碗淚眼朦朧的念叨著，“逢春，逢春，我有名字了，這名字真好聽！”

    許多年后，上京第一名廚趙逢春回憶起這段往事，依舊忍不住熱淚盈眶。

    那是他吃過最好吃的一頓扁食，時(shí)至今日都忘不了那個(gè)味道。是大兄和嫂子把他從泥濘中拉出來，給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

    吃完飯趙北川領(lǐng)著小春去了醫(yī)館，讓郎中看看他的腿還能治好嗎。

    郎中摸了摸小腿骨頭道：“怎么才來？骨頭都長錯位了，這條腿怕是以后都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