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面似乎又說了些什么，但聲音實在太輕，很快就消散在風(fēng)中。

    白榆沒有追問。

    她邁出店鋪，帶上門，朝著浮空嶼的方向走去。

    -

    “于是，公義天平收走了至關(guān)重要的籌碼，將這枚籌碼放在天平的另一端?！?/br>
    “‘你需要付出更多東西。’祂對渴望挽回戀人的男性說，‘你會失去與她一同度過的記憶、會失去自己的形體，甚至可能會失去自己的靈魂——即便如此，你也依舊想要挽回她嗎？’”

    “‘是的?！嫒葶俱驳哪腥苏f，‘我沒辦法忍受失去她的痛楚…就算失去記憶和靈魂，我也想要讓她回到我身邊?！?/br>
    “天平陡然向另一邊傾斜——那是擺放砝碼的地方，天平猛地下墜，幾乎要將男人的籌碼彈飛出去?！?/br>
    “公義天平發(fā)出幽幽的嘆息。”

    “‘即便付出一切，你也無法挽回她。你愛慕她，同樣也愛慕她的臉、愛慕她的才華、貪戀她的錢財、渴望她所擁有的權(quán)勢。你想要的東西太多，擁有的籌碼卻很有限。’”

    “‘只是換回一兩項也好?！腥税笊衩鳎灶欁缘卣f道，‘我可以接受她長得不好看，也可以接受她沒有才華、甚至大字不識?！?/br>
    “公義天平將男人所交付的籌碼放回他的手中，輕輕搖頭?！?/br>
    “‘你應(yīng)該許愿錢財或是權(quán)勢，而不是向我祈求挽回自己的戀人?！?/br>
    “‘我可以向您許愿嗎？’男人用希冀的目光看著祂?！?/br>
    “‘當(dāng)然不行，那不是我的業(yè)務(wù)范疇?！x天平說?！?/br>
    “男人失望地點點頭，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去，天平上的砝碼卻突然彈跳起來，化作一柄尖利的匕首，刺入他的胸膛，將他的心剖了出來?！?/br>
    “鮮血澆淋在天平上，染血的心臟與籌碼停留在同一側(cè)，傾倒的天平緩慢回正?！?/br>
    “‘再加上一顆心臟，你的愿望就能完整實現(xiàn)了?！x天平點點頭，露出滿意的微笑，‘用人類冒險家的說法，死掉的初戀就是最好的白月光?！??！?/br>
    莉娜強撐著念完這個故事，看看圍在自己旁邊、臉上表情不是呆滯就是茫然的混血地精們，抬頭，對帶回故事書的協(xié)會成員投以譴責(zé)的目光。

    畢業(yè)于白翡翠學(xué)院、在冒險家協(xié)會分部擔(dān)任會計一職的海勒是個面容俊秀、性子稍顯靦腆內(nèi)斂的褐發(fā)青年，臉頰上有一點小雀斑，頭發(fā)還帶著點卷，看起來天然無害、甚至有點好欺負(fù)。

    被莉娜瞪了一眼后，他不光沒生氣，臉頰還微微泛紅。

    “哇，這個人對著別人的契約對象臉紅欸?！?/br>
    不遠(yuǎn)處傳來一道稍顯陰陽怪氣的聲音。

    有點耳熟。

    莉娜循著聲音看去，發(fā)現(xiàn)一只被提溜著膜翼的小蝙蝠。

    捉著蝙蝠的人——

    莉娜的目光順著遍布皺紋的手一寸寸上移，對上了一張滿是風(fēng)霜痕跡的慈祥面孔。

    她眨了眨眼睛，近乎倉皇地低下頭：

    “老、老師?！?/br>
    “低頭做什么？”

    老人的聲音很溫和，

    “這么漂亮的臉，又不是沒辦法出去見人。血族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br>
    第125章

    災(zāi)厄之神從影子里冒出來，拖出擺放茶杯的托盤，小心翼翼地推到桌面上。

    索朗奇看了祂一眼。

    祂迅速溜回陰影中，很快便出現(xiàn)在莉娜的衣袖里，只探出來一點觸手尖尖。

    “看來你在這里過得還不錯。”

    索朗奇看著自己過去的學(xué)生，面上浮現(xiàn)出真切的笑意。

    “莉娜是大家的老師，大家都很尊敬她?！?/br>
    災(zāi)厄之神用小小的聲音說。

    索朗奇經(jīng)歷過很多事，他看出了這位神明的孱弱，同樣也意識到祂在此時此刻出聲的意圖——大概是擔(dān)心他責(zé)怪莉娜、抑或是代替光明教廷對背叛者做出懲戒。

    “這可就有點難辦了?！?/br>
    他故意露出苦惱的神情，

    “我還打算把她帶回去呢?！?/br>
    災(zāi)厄之神抖了一下。

    祂想起故事里因為殺死貴族被帶回教廷秘密處刑的圣騎士，還有各種故事里一去不回的圣女。

    如、如果莉娜被帶回去了，會被當(dāng)成魔女燒死嗎？會因為和黑暗種族戀愛、和黑暗陣營的神明交往密切被處以死刑嗎？

    祂想到可能會產(chǎn)生的凄慘結(jié)局，終于壓下了對“濃厚光明氣息”的畏懼感，鼓起勇氣開口：

    “她、她現(xiàn)在被天使雇傭了，還是混血地精們的老師、冒險家協(xié)會的一員，你、您不能把她帶走。”

    頭一回被神明——還是黑暗陣營的神明稱呼為“您”，索朗奇頗覺新奇。

    他好奇地打量著藏在陰影中的神明，饒有興趣地摸摸下巴：“這是你選擇的神明？”

    “看起來很弱，撐不住我一發(fā)光明術(shù)?！?/br>
    已經(jīng)提前進入退休生涯的紅衣主教說。

    災(zāi)厄之神抖得更厲害了。

    莉娜把祂往袖子里面藏了藏，臉上的表情終于轉(zhuǎn)變?yōu)闊o奈：

    “老師?！?/br>
    “這才對嘛，對著我擺出一副愧疚的樣子做什么?！?/br>
    索朗奇笑著伸出手，拍拍她的腦袋。

    熟悉的力道讓莉娜鼻尖一酸。

    她低下頭，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涌出來：

    “我跟著黑暗種族私奔，給老師造成了很大的麻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