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荼比他更快。

    葉淮甚至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動(dòng)作，王盼娣的手就被牢牢攥住，再難往下戳刺半分。

    江荼的手好冷，王盼娣想，和阿姐的尸體一樣冰冷。

    王盼娣又開始發(fā)抖，破釜沉舟的自盡已經(jīng)耗光她所有的勇氣，無需江荼說什么，她就自己手一軟，銀釵摔落在地。

    “啊...啊...”她發(fā)出無意義的哭叫，不知哪又來的力氣，用另一只手，攀上了江荼的手腕，“神仙，我不想嫁，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江荼看著少女因恐懼而六神無主的眼睛：“如果你只一味依靠別人，今天我救你一次，日后你還會(huì)因?yàn)槠渌虑槎?。?/br>
    王盼娣沒想到他拒絕得毫不留情，臉色灰敗下來，喃喃自語：“我能有什么辦法？嫁了，會(huì)死...可跑...我看見了，我都看見了，有什么東西拽著阿姐的腳！將她拖回來...不讓她出去...”

    她崩潰地大叫起來，字字泣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試了，我用鐵鍬砸、用石頭、用手...可它抓得越來越緊，把阿姐的腳踝都捏碎了...我聽到了嗩吶聲！然后、然后村長就帶著人來了...他們打死了阿姐！那是我的親jiejie！被他們活活打死...”

    “多福村的女人，根本跑不出村子！”

    江荼嘆了口氣。

    他的嗓音依舊清冷，言簡意賅：“脫?！?/br>
    王盼娣瞪大眼睛：“...什么？”

    江荼已然開始解衣服扣子，柳葉眼冷冰冰地轉(zhuǎn)了過來：“我嫁。”

    第009章 紅轎囍嫁（八）

    祠堂外鑼鼓喧天，不斷迫近；祠堂內(nèi)沉默異常，只能聽到布料摩挲的“沙沙”聲。

    江荼的動(dòng)作很快，說嫁就是真的嫁。

    紅嫁衣穿在王盼娣身上并不合身，松松垮垮，有些偏大。

    穿在身姿頎長的青年身上，就稍顯緊繃。

    鮮艷的紅布勒緊青年每一寸皮膚，優(yōu)越的身體線條暴露無遺，兩處云肩掩飾了肩膀?qū)挾?，腰又恰到好處地纖細(xì)，從背后看去，連性別的邊界也被模糊。

    不會(huì)有人質(zhì)疑他身量太高，只會(huì)在驚鴻一瞥后，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不敢驚擾。

    嫁衣披上，江荼開始盤起長發(fā)。

    葉淮在一旁，捧了一手裝飾的珠釵，看著江荼將鬢發(fā)撩起，漏出白皙的脖頸。

    葉淮的呼吸忽的一滯。

    一顆紅痣，隨著江荼挽發(fā)的動(dòng)作，出現(xiàn)在頸側(cè)，像雪地一點(diǎn)落梅，又或許是眉心一粒朱砂。

    皮膚瓷白，長發(fā)烏黑，痣?yún)s艷紅。

    色彩張力拉到極致，葉淮看得出神，一時(shí)忘記將珠釵遞過去。

    江荼耐心等了數(shù)秒，偏頭催促一聲：“怎么了？”

    葉淮這才止住翩躚思緒，搖了搖頭，視線卻總是控制不住，往那顆小痣上瞟。

    他忍不住想：怎么會(huì)有人，每一寸肌膚都冰雕玉琢，就連痣也生得這樣巧？

    頸側(cè)目光灼灼，江荼并未在意。

    嫁衣、珠翠已裝點(diǎn)妥當(dāng)，繡花鞋勉強(qiáng)能套上，在蓋上紅蓋頭之前，還差?yuàn)y面。

    江荼懶得張嘴，本想直接從王盼娣臉上找參考，可惜她的臉已經(jīng)哭花了，只能被迫開口。

    王盼娣從他提出替嫁后就無聲地哭，幸好大腦還能轉(zhuǎn)：“臉要涂白...您本就白，再就是唇要紅，您的唇淡了些...”

    她沒敢說江荼的唇色淺到不符合要求，雙手慌亂地在身上翻找。

    嗩吶聲越來越近，像察覺了他們未能遵照習(xí)俗，猛地尖利起來。

    王盼娣嚇了一跳，手抖得厲害：“胭脂紙...胭脂紙都在村長那里...”

    她欲哭無淚地看向江荼。

    江荼眉梢微沉，將指腹送到唇邊，沒有片刻猶豫——

    皮膚□□脆利落咬碎，冒出一顆血珠。

    江荼將鮮血涂在唇上，唇色頃刻鮮艷近妖。

    將兩片唇都涂滿，江荼垂下指節(jié)，鮮血一顆一顆順著圓潤指尖滴落，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道：“替我將蓋頭蓋好。”

    葉淮恍然驚醒：“好的，恩公?！?/br>
    他小心翼翼地將紅布蓋在江荼頭上，忍不住又悄悄看江荼。

    垂墜的紅紗遮住凌厲的五官，江荼周身生人勿近的森冷也隨之弱化，氣質(zhì)依舊是沉靜的，但看起來不再高不可攀，反倒...

    變得好可口。

    葉淮悚然一驚，捏著紅布的手一抖，又被他強(qiáng)行壓下。

    那一瞬間，他甚至生出要將江荼拆吃入腹的恐怖想法，可他怎么會(huì)有這種想法？

    就在這時(shí)。

    嗩吶聲停在祠堂門口。

    門上映出人影輪廓：“新娘子，該上轎了。

    江荼向前邁出一步。

    葉淮擔(dān)心被丟下，立即跟上：“恩公...”

    江荼腳步未停，丟下一句：“長命鎖?！?/br>
    ——？！

    葉淮倏地一愣，雙手?jǐn)n住頸間的長命鎖。

    長命鎖逐漸變得冰冷，像是江荼手掌的溫度，緊接著極淺的靈息覆蓋上來，將小少年整個(gè)人包裹起來，

    小少年如深夜中蟄伏的野獸，輕輕跟上江荼的腳步。

    祠堂大門向外打開的剎那，一柄紅傘傾倒過來，像是要將江荼藏起來，陰影覆蓋全身。

    一張慘白的、唯有雙頰酡紅的臉，以詭異的角度，探入傘里，幾乎要貼到江荼臉上。

    江荼站在原地巋然不動(dòng)。